《思甚》苏小钗

1、第1章

　　1、
　　以徐玉衡晨昏颠倒的生活习惯而言，早晨八点被电话铃吵醒，足以引起天怒人怨。想当然尔，她此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语气。只是电话那头的男子似乎毫无察觉，一点也没认识到自己搅了别人好梦的罪恶。
　　“请问是思甚小姐吗？”
　　思甚？
　　徐玉衡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然后才想起，思甚是自己的笔名。这几年在网络上贴了几篇文章，运气不错，受到大家喜爱，顺理成章地出了书，现在也算小有名气。
　　思甚是她处女作的主人公名字，当初注册时懒得取名字，便随手拣来用了，后来追文的人多了，认识的人也多了，贪个方便，“思甚”这名便一直沿用到了现在。
　　沉默半晌，徐玉衡终于应他：“我是思甚，请问您哪位？”
　　“鄙姓陆，现工作于Amazing World Entertainment，鄙公司对您的小说《思甚》颇感兴趣，想把它拍成电影，不知您是否有意？”
　　改编成电影？好是好，只是由谁改编，小说要改动多少，版权问题，对方底细如何，全然不知晓，贸然答应风险太大。
　　徐玉衡淡淡：“我需要考虑。”
　　对方似乎早有所料，并不泄气：“可否约了面谈？”
　　徐玉衡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也好。”
　　于是陆姓男子留下公司地址，徐玉衡许诺改日拜访。
　　挂上电话，徐玉衡隐隐觉得这男子的嗓音颇为耳熟，无奈实在想不起是谁，摇摇头，复而沉沉睡去。

　　AW三层楼高，由正门进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花体英文字：Amazing World Entertainment。一道人造瀑布轻轻泻下，玻璃瓦墙壁，圆拱型天窗。大厅的黄金分割处设有接待台，两边是沙发和茶座。二楼三楼环绕而成，有兴致的，可以倚着栏杆往下看。
　　徐玉衡心里暗赞一声，不错的建筑，既有了气势，又有了精致。
　　抬腕看表，三点整。徐玉衡毫不迟疑地推着旋转门进去。
　　AW是个名副其实的造星工场，这几年不知道已经捧红了多少明星。但对于娱乐圈而言，再多明星也不会嫌多，今天红极一时，说不定明天就无人问津，残酷的竞争。
　　不过这些徐玉衡并不感兴趣，各人活法而已。耸耸肩，径自向服务台走去。
　　说明来意，徐玉衡很容易找到那位陆先生的办公室，轻轻叩门。
　　“请进。”
　　凭良心说，这位陆先生的嗓音真的不错，清爽不腻，低沉悦耳。徐玉衡心里给他打90分。
　　“陆先生你好，我是思甚。”
　　然后愣住。
　　愣住的人不止她一个，陆先生站了起来，语气惊讶。
　　“徐玉衡？”
　　典型的他乡遇故知。
　　徐玉衡仔细一看，笑了出来，原来真是熟人：“陆修。”
　　世界果然很小，绕了一大圈，两人竟是大学同学。
　　“我只知道你那时就颇爱写作，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美女作家思甚就是你。”陆修笑叹。
　　徐玉衡也玩笑：“我当年也只知你很会赚钱，没想到娱乐圈首屈一指的AW的老板竟是你。”
　　两人相视一笑。

　　小说改编的事自然进行的顺风顺水。买下版权，签出支票，签定合同。
　　公事搞定，叙旧开始。
　　两人找了间清静的咖啡馆，坐下慢慢聊。
　　陆修选了个靠窗的座位，下午三四点，店里人不是很多，舒缓的音乐轻轻萦绕，阳光柔柔地照在身上，一时间徐玉衡竟有些昏昏欲睡。
　　陆修有些好笑地看她，弯起食指，轻叩桌面：“要喝什么咖啡？”
　　徐玉衡赧然，赶紧提提精神，对服务小姐和善一笑：“一杯清咖，谢谢。”
　　咖啡上来，徐玉衡赶紧喝了一大口。昨晚又通宵写文，不喝咖啡还真有点撑不住了。
　　陆修看她喝清咖像喝水一样，不由蹙眉：“不嫌苦么？”
　　徐玉衡笑得眉眼弯弯：“不会，我不爱甜的，而且清咖也不是很苦，习惯了就好了。”
　　既如此，陆修也没说什么，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陆修才似是感慨地笑道：“没想到一眨眼都毕业四年了，你倒是和记忆里没什么两样。”
　　徐玉衡点头承认。毕业后她并没有找工作，做什么白领，整日晨昏颠倒写小说，和大学时并没两样，偶尔走在街上被人当成学生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看着面前西装革履一派严谨的陆修，徐玉衡叹：“你倒是变化不小，差点不敢认你。”
　　“怎么？难道变得像东北大汉了？”陆修开玩笑。
　　徐玉衡忍不住呻吟：“拜托，我就犯过这一次错，不用记到现在吧？”
　　陆修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摊摊手：“我是个商人。”
　　徐玉衡哑口无言。
　　说起来这“东北大汉”一说还是有典故的。两个人其实还是老乡，大一刚进学校的时候，两人前后脚去注册，接待的学姐看了她的学籍后立即兴奋地拽着她叫，看，看，那个男生是你们班的，还是你老乡，超帅！徐玉衡扭头看了半天，只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然后就是本专业的师兄师姐们搞的联谊会，地点在学校的南草坪，新生都去了。黑灯瞎火的，路灯也离了好远，徐玉衡到的时候只觉得面前鬼影重重。正想随便找块空地坐下，傍边一个女生推她，是接待她的那个学姐：“哎，你不是那个上海的女生么，你们班那个帅哥就在那里，你快坐过去。”
　　徐玉衡特无奈地被推着走。老实说她对所谓的帅哥并不感兴趣，不过学姐的一片好意她也不能拒绝。
　　等走近了，徐玉衡懒懒地问：“哪个啊？”
　　那学姐拿手随便一指，徐玉衡看过去后一声惨叫——
　　“学姐，你确定我的‘上海’老乡是个东北大汉？”
　　冷风咻咻地刮过，南草坪霎时安静。
　　学姐一脸悔恨地拍额头，倒是那个东北大汉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人挺壮的，国字脸，笑得一脸正直：“同学，你猜得很准嘛，我的烟台人，算得上东北大汉。”
　　众人一阵哄笑。
　　徐玉衡脸皮薄，这么一闹，只觉尴尬，只好笑得讪讪的。
　　那男生笑着拉过他边上一个男生，道，“他才是上海人。”
　　徐玉衡更尴尬了，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对他表示友好，那男生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似笑非笑：“我不像东北大汉，是否让你失望？”
　　徐玉衡只笑，不敢答话。
　　于是冷艳的上海帅哥，缺根筋的上海姑娘，以及爽朗的东北大汉，在开学第一天便在系里“艳名远播”了。
　　大概这就算是结下梁子了，后来两人虽没有互相针对，但也无深交，顶多路上遇见打声招呼。了不起，也就是班上聚餐，同桌喝酒而已。
　　老乡做到这份上，实属难得。
　　“老庄最近怎样？”陆修问。
　　老庄叫庄克源，就是那个东北大汉。对徐玉衡一见钟情，可惜，追求未果。
　　徐玉衡闻言，无奈地摊手：“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知道？”
　　陆修挑眉：“他不是喜欢你么？”
　　徐玉衡叹气：“他喜欢我，与我知道他的近况，是两码事吧？”
　　陆修笑：“看来你果真不喜欢他。”
　　徐玉衡也笑，自我调侃：“是我罪大恶极。”
　　陆修居然点头同意：“当年我们宿舍那群人，看到你的铁石心肠，对你恨之入骨。”
　　徐玉衡大笑：“我何其有幸！”
　　意外地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