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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正在跟一个长相颇俊秀的有为青年一起吃晚饭,而且这个有为青年举止优雅,谈吐不俗,于是,我也就顺便文静了些。有为青年看到我小口小口的吃牛排,没有发出任何咀嚼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
      米英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跟对面的有为青年说一声,“抱歉,出去一下。”
      米英已经在电话里喊上了:“云舒,不好了,老娘我一不小心把我导师给睡了。”分贝之高,即便是我把手机扔到几米外,依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认命的叹了口气,觑了一眼对面的有为青年,他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噎了噎,看向我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严厉的审视,看到他的表情,我只好无奈的笑笑。
      有的时候,人真得认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条件还不错的相亲对象,被米英这么一搅和,估计又没戏可唱了。

      我捧着手机听米英像祥林嫂一样一遍一遍问我:“云舒,怎么办?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
      这新鲜事儿,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经验绝不比米英多,我慎重的想了想,还是建议了一番:“既然你把人家睡了,就要负责到底。”
      米英估计在电话那头抽搐了,过了很久才问我:“怎么负责?”
      “就嫁他吧!”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高明的主意。
      米英咳嗽了一阵,才说:“凭什么我睡了他一定就得嫁给他?”
      我摸着渐渐感觉到大了一圈的头,说:“要不怎么办?你能把他杀人灭口,还是你能给他钱,让他以后别来纠缠你?你有钱吗?顺便说一句,你要是有了钱,先把去年借我的那两万赶紧还了。”
      米英跟我急了,气急败坏的喊:“梁云舒,你这算什么朋友?老娘现在有难,你不来帮忙就算了,偏偏还要踩上一脚?”
      我哪有?我多冤啊。
      米英挂了电话,没几秒又打了过来,我说:“你看,你还能这么神气十足的给我打电话,证明你的心里素质还是很好的。想开些,其实睡了导师也没啥,或许人家大人大量,不会跟你计较呢,你要是真不想嫁给他,现在就出门去药店买个事后补救东东,省得以后烦恼。”
      米英连气儿都没吭一声,又挂了电话。
      这姑娘,一直都那么……风风火火。

      米英是我高中的同桌,我的高中是在鼎城一中读的。
      那时候的鼎城一中还不像现在这么赫赫有名,不过在升学率上还是有保障的,据说,当时很多家长都相信,孩子只要到了鼎城一中,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重点大学。
      我读一中的时候,学校已经实行全封闭式管理,但幸好那时课程还没排的很满,每周五下午和周六、日都是自习时间。
      当时我读的是实验班,实验班不在主教学楼里,而是单独的小院儿,里面种满了黄花菜,夏天的时候,开成金灿灿的一片,特别漂亮。每天早上,食堂的阿姨就背着小竹筐来剪花骨朵,据说我们吃的苜蓿肉里的黄花就是这些没来得及绽放的骨朵,我替那些骨朵悲哀,以后就没再吃过食堂的苜蓿肉。
      实验班的教室是清一色的青砖瓦房,颇有乔家大院的感觉,据说清朝的时候是鼎城府尹的宅邸,解放后被改建成了学校,再后来,学校临着院子建起了十几层的大高楼,院子就闲下来了。直到我舅舅当了一中的校长,学校扩招的厉害,人满为患,才又想起来把这处院子重新利用。院子里有三排六间教室,都掩映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梧桐花开的时候,满院飘香,院子里有假山流水,石桌石凳,都古色古香,夏天,我喜欢坐在梧桐树的阴凉里看书,既清凉又惬意。
      实验班是根据中考的分数排出来的,可见我也是有几分实力的。当时米英的分数跟我差不都,我们俩都是女生,还是一个宿舍,就理所当然的凑成了同桌,这样的同桌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也非志趣相投。
      那时候,米英还留着长头发,喜欢梳俩犄角顶在头顶两侧,再用彩色皮筋绷住,怎么看都喜感。我总说米英你这扮相很……古典,活像哪吒。后来,米英冲冠一怒,把头发剪了,且剪得极短,她摸着头发茬子问我:“这下怎么样,老娘不像哪吒了吧?”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击她,只好实话实说:“还不如原来。”气得米英差点把我从课桌上拎起来暴打。

      话题扯的远了,继续说我的相亲。
      跟米英讲完电话,我回到刚才的座位,发现有为青年已经走掉了,或许,他终于发现我并不是真正的淑女。不过,还是很感谢他能为这顿饭买单,并且给服务员不菲的小费,否则我离开那家昂贵的西餐厅的时候服务员不会殷勤的帮我开门。

      我其实不想那么早回家,我很想在路边的大排档要几串麻辣烫,再喝点儿小酒。可是,看到熙熙攘攘的路人,觉得那样或许会寂寞。我去超市买了几罐燕京纯生,又买了一包老奶奶,就着凉凉的月光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喝酒,喝痛快了就扔两粒花生米进嘴里。

      康静云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干掉了六罐啤酒,而且把每个易拉罐准确无误的丢进了附近的垃圾桶,我不禁为自己的好身手喝彩。
      康静云是我舅舅的女儿,比我晚出生了小半年的表妹,她说:“打你电话好几遍了,你都不接。”
      我噢了一声,才想起来她今天下午的飞机到北京,要不是朋友给我安排了相亲,我应该去机场接她的,她来北京出差,预约了住我这儿。
      我打趣她:“不是给你详细留言了,我相信即使没有留言,没有电话,你照样能找到我这儿?”
      康静云撇了撇嘴,“那是回来时常征哥哥给绘制的地图比较详细,我拿给司机看,他一下就明白了。我在你家门口站了半个小时,不见你回来,就下来找你了。”
      “正好,请你喝啤酒。”我抛给她一罐纯生,她鼓捣了半天也没打开,我说:“来,乖宝宝,姐姐替你开。”
      她瞪了我一眼,又把啤酒还给我:“我才不喝这种馊泔水呢。”
      我讪讪的把啤酒收回来,说:“不喝算了。”

      康静云行李箱里的衣服挂满了我的整个衣柜,她还抱怨,“房子这么小,柜子这么少。”
      我摇头:“大小姐,这是北京,寸土寸金啊,你以为是鼎城?再说,你是来出差的,完全可以住酒店,单位又不是不报销,何必跟我挤这么小的一室一厅?”
      听我这么说,康静云眼眶里隐隐含着委屈:“我不是想跟你一起多呆几天吗?”她总有本事把自己搞的跟个小媳妇儿,幸亏刚才喝的酒,不是喝的醋,否则,牙都被她酸倒了。我试探的问:“你确定是想和我一起多呆几天?”她十分确定加肯定的点头。我却不置可否。

      其实,我跟康静云的关系并不十分好,且历史复杂,由来已久。
      初中的时候,我爸妈因为工作缘故调到了厦门,可能当时工作太忙没时间管我,于是把我放在了舅舅家。舅舅是鼎城一中的校长,舅妈是中学英语老师,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样的教师家庭对我的学习很有帮助,加上静云跟我同龄,两姐妹一定会相处融洽。
      可事实恰恰相反,我英语成绩糟糕的一塌糊涂,都是150分的试题,能跟其他科拉开一百分的差距。而康静云除了处处看我不顺眼,就是出言嘲笑我在语言方面笨的无可救药。对于她一般的挑衅我都不太理会,我这个人一直还是有些肚量的。直到她诬陷我拿了她的平安符,我们俩之间才爆发了第一次正面冲突。
      我和康静云每人都有一个相同的平安符,是外婆去黄平给求来的,一个金色小老鼠,并没什么大期望,就是希望我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而已。我的符用红色的丝线拴着,挂在脖子上,因为经常出汗,红色丝线已经有点儿掉色。康静云嫌平安符挂在脖子上不好看,一般都装在钱夹里。有天她放学回来,非说我挂的平安符是她那枚,还说她的那枚金鼠尾巴的地方有磨损。我拿出自己的平安符一看,果然尾巴处是磨损的,那个时候,我真有点儿哑口无言。直到康静云伸手来抢,我都没想到怎么会这样。那时候,我练跆拳道,力气比康静云大,随手一推,就把她推到了楼梯口,她就这么顺着楼梯滚下去了。
      舅舅、舅妈在楼下听到声响,赶紧跑过来看,他们亲眼看到我站在楼上,而康静云躺在楼下。我百口莫辩。
      幸好康静云没怎么受伤,也没摔成什么脑震荡或者植物人,所以舅舅、舅妈只让我罚站了一整天,也幸亏他们当老师的,如果在监狱工作,我估计他们会把我关禁闭。
      后来,在舅舅和舅妈思政工作的轮番轰炸下,我把我的金鼠平安符给了康静云,她才肯开口说话,不过我不稀罕跟她磨叽,只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如今,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我也不会再跟她说那么有玄机的话了。

      康静云随意翻了翻我书架上的书,似乎很失望:“你还是喜欢看《红楼梦》?”
      我一边给她泡柠檬花草茶,一边说:“早不看了,那本书就是装饰一下书架,……你要几颗冰糖?”
      她说:“我晚上不喝糖水,发胖。”
      我笑了,很诚恳的说:“还行,你只是略丰满一点儿,不算胖。”
      康静云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笑靥如花的回我:“常征说他最喜欢我这种有点儿婴儿肥的女生了。”
      被她敲落了一地鸡皮疙瘩,我抖了抖,如实说:“二十五,你早不是小女生了,还婴儿肥?纯粹要发福了的迹象,的确不适合喝糖水了,姐姐替你喝了吧。”我欢快的在我柠檬花草茶里加了六块冰糖,尝了一口,有点儿甜的发苦。

      我晚上睡的不好,睡前康静云一直跟常征讲电话,大概讲了一个小时,我看着时钟转了一个整圈后,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提醒康静云:“哎,我困了。”
      康静云对我的要求视若无睹,依旧跟常征闲聊,也不知道常征跟她说了什么,引得她一通没头没脑的傻笑。我再叹了口气,康静云这傻妞是彻底栽在常征手里了。后来,我跟康静云说:“我去楼下遛遛,你别锁门啊。”
      康静云看看表:“这么晚了,你下什么楼?”不下楼难道要一直听你们俩卿卿我我?当然,出于礼貌,我没说出来。
      后来,常征终于意识到电话另一头还有一个灯泡的存在了,依依不舍跟康静云道了晚安。
      过了每天睡觉的时间,我翻来覆去总难以入眠,康静云个死孩子,还不停的说梦话,不是哭就是笑,估计是被常征睡前那通电话给刺激的,吵得我只能抱着被子去小客厅睡沙发。
      要不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我早就一脚把她踹出去了。

      康静云还一脸不自觉,一早起来问我:“你怎么有黑眼圈?小心引发眼角纹?红颜未来色先衰什么的最可惜了。”
      在康静云面前,我总是不肯示弱的,于是谆谆善诱的说:“总比红颜未老恩先断强那么一点点。你诗词向来背的不好,以后别随便乱用,小心被人笑掉大牙。”
      康静云瞪着我哼唧了一声,终于没再还嘴,而是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大牙不?”
      大牙我当然记得,我们高中的班主任,姓卢,教化学。
      他诬陷我跟常征谈恋爱,后来,我气不过,曾拉着常征当面跟他对峙,据理力争,可惜那时常征的行为很不给力,一句话也不肯替我说。
      我孤军奋战良久,终于倦了,负气的说“清者自清。”也是从那时候起,我疏远了常征,不再跟他聊天,不再跟他开无伤大雅的玩笑,甚至连话都说的少了。
      康静云接着说:“寒假的时候他带他夫人和儿子到杭州玩儿,路过上海,来找过常征哥哥,我们还在城隍庙附近的绿园餐厅请他们全家吃饭。”说到“我们”的时候,康静云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整个人彷佛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里。
      我轻声应了一句,“他儿子不会也像他一样,长了两颗夸张的大门牙吧?”
      康静云说:“那倒没有,吃完饭,我陪他夫人和儿子去看锦鲤,还有游客说,那个孩子长得特别像妈妈呢,大牙的夫人倒是挺漂亮的。”

      我和康静云难得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天气很好,阳光冲破云层,从几万米的高空垂洒下来,虽然有些刺目,但却温和、晴朗。

      吃过简单的早餐,我去上班,建议康静云去附近的公园逛逛,她嫌走路远,非要骑我的自行车,于是,我把尘封了好久的自行车从阳台搬到楼下,又仔细替她擦了一遍,弄得自己土头灰脸的。康静云则穿着靓丽的裙子,骑着我的宝贝自行车招摇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想起来,很多年以前,我也曾像她一样,骑着自行车穿梭在鼎城的大街小巷。
      那时候,天蓝云白,草绿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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