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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我大学的宿舍,在一座16层楼的顶层,也能看到夕阳,只是,那里的夕阳总蒙了一层淡淡的尘嚣,少了大溪河畔夕阳的那份静美和瑰丽。
      我同宿舍的另外五位同学都不跟我一个班。当然,我们班的女成也凑不成一个宿舍,三十一个人的班级,只有三个女生。据说这就是理科班的特色,女生就像动物世界里的大熊猫,都是稀有物种。
      在整个系男生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师姐们苦口婆心告诫我们三个菜鸟千万不要“红杏出墙”,就算对自己班的男生不满意,也要先考虑本系资源。

      我剪短的头发又留长了,披在肩上,迎着北京九月的微风,轻轻飘扬,我第一次穿上碎花裙子和三寸的坡跟凉鞋,走在校园丹枫银杏掩映下的石子路上。
      我想,此时此刻,康静云或许也和我一样,走在属于她的校园里吧?旁边是不是还有常征?

      开学第一周,全校新生到延庆某驻军部队参加军训,站在长城脚下,听同学们赞叹长城如何巍峨雄伟,我心中想的却是江南的清风细雨、羌笛烟柳和黄浦江畔暮霭沉沉。
      军营生活比较艰苦,我们全院女生睡一间三居室改造的宿舍,里面是木板临时搭建的通铺,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洗澡间。大家每天六点起床操练,一直到晚上九点才能回宿舍休息。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在学习正步走、齐步走,如果没走好还让站军姿。
      延庆的太阳比鼎城可毒辣了许多,没几天,我身上就被晒得爆皮了,每天火辣辣的疼。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了军训的情况,多是报喜不报忧,我妈听了只是觉得好玩儿,叮嘱我晚上轮到值班站岗的时候要多加件衣服。
      军训最后一周,我们全体新生迎接了学校领导和军营领导的检阅,然后举行军民联欢。那天,我代表学校为数不多的女生上台,用英语唱了一首《我心永恒》,不知道有没有震惊四周,但那些不息掌声让我知道这首歌至少唱得不赖。
      军训结束,就开始正式回学校上课了。

      温琅来学校找我已经是开学两个月后。那天,他穿着咖啡色及膝风衣,半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静静站在我们学校那颗据说是活化石的银杏树下,金黄色的银杏叶落在他头上,他就用手轻抚一下,然后看那那叶子翩翩落地。
      他仍然俊美的令人怦然心动,尤其笑起来,令这寒冷的清秋也有了盎然生气。

      我站在离他不到百米的距离,凝视着他背后的人来人往,视线不由聚焦在另外的地方,看似熟悉的背影,瞬然转过头来却是陌生的面孔,我叹了口气,才迈开脚步走向温琅。“等了很久吗?”我早跟他说了,下午有课,让他晚点儿来。
      温琅淡淡的笑,说:“没关系,刚在你们学校转了转,熟悉了一下环境。”
      我也是到了大学报到才知道,我们学校跟温琅的学校只隔着一条街。

      一条街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温琅偶尔会来我们学校找我一起吃饭,或者我周末去他们学校看免费电影,除此而已。有次看完电影,温琅送我回宿舍,颇郑重的跟我说,早知道我们大学在一个城市,他绝对不会跟我开那种乱七八糟的玩笑。
      我说:“早忘记了,你以后也别再提。”
      温琅笑起来,说:“好。”
      温琅总喜欢在我面前说“好”,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说吃清蒸排骨,我非要吃红烧牛肉,他就说“好。”看电影的时候,他想看文艺片,我想看动作片,他也说“好”。我告诉他:“不要什么事儿都迁就我,我这个人很容易得寸进尺。”他还说“好”。

      大学以后,除了温琅,我跟米英联系最多,隔三差五的打电话,我们宿舍的师姐甚至开玩笑的说:“要不是知道你有个帅哥男朋友,还真以为你跟哈工大那妞儿拉拉呢?”
      我强忍着怨念没否认自己拉拉,倒是先跟她们纠正:“温琅可不是我男朋友。”
      几位师姐明显不信,各自捧着考验资料上自习去了。

      我在宿舍里跟米英煲电话粥,米英把他们学校的趣事儿添油加醋的跟我说,偶尔也表示一下自己的看法:“老娘就再也没遇到像你那么有趣儿的同桌了。”
      我说:“上课连个固定教室都没有,还哪儿来的同桌啊?你就接受吧,这是现状。终于知道我的好了?等寒假回来先来北京找我玩儿几天。”
      米英乐不可支的答应了,然后又神经兮兮问我:“你猜最近谁给老娘打电话了?”
      我试着说了几个名字“康赫赫,宋敏,宋嘉佳……甚至还提到了关向宁。”米英都说不是,后来,我干脆放弃了,直接说:“还真猜不到。”
      米英最后说出来的那个名字让我有一刹那的茫然:“常征居然给老娘我打电话,你想不到吧?认识他好几年了,都没听他滔滔不绝说过那么多话。”
      “是吗?”我表示了同样的惊诧,然后颇有些嗤之以鼻的说:“可能最近上海总下雨,他脑子有点儿进水吧?”
      米英想了想:“也对,要不他不会那么反常。他还跟我打听你跟温琅呢,问咱有么有常联系?……疑,不对,你怎么知道最近上海总下雨?”
      我握着话筒,没由来的心虚,赶紧说:“下节课老师要点名,我得去喊到了,过两天再聊吧。”

      上海总下雨,是常征给我发信息说的,他打了几次我的电话,我都没接,不是不想接,而是觉得接了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后来,常征就不给我打电话了,只是偶尔发个信息,他的信息都简洁,像“上海总下雨,空气很潮湿。”,“今天天凉,加了一件外套,你也注意保暖。”“去苏州园林拍了一张照片,已发你邮箱!”我回他的信息一般都是俩字,“谢谢。”或者,有时候连两个字也懒得回。
      后来,我换了北京的号码,鼎城的号就停用了,而新号也没广而告之,也就再没收到常征的短信。

      我大学参加了一个话剧社团,这个社团算上指导老师一共三十三个人,比我们班的人数都多,而且女生资源丰富,据说这样的存在,在这所理工科的学校里特让人眼红。
      入了秋,话剧社组织的第一次活动居然不是公演也不是排练,而是登香山。那段时间,正是香山红叶节,整个香山上层林尽染,绯红一片。
      当我气喘吁吁的站在香炉峰上的时候,满以为自己会想无限风光在险峰,可是,真正居高临下满山风景都看遍后,想到的居然是“再好的风景,也需要心境。”
      从香炉峰下来,我走的很慢,一路上拾了不少飘落的红叶,同行的师兄问我,捡这么些叶子干嘛?我告诉他拿来做书签,于是,他也开始帮我捡。师兄叫唐宇,物理系大三的,在话剧社担任编剧,据说非常有才气,可我却因为他有一张同常征很像的侧脸,才待他比其他人更亲近几分。
      下山的时候,大家都一路小跑,只有我跟唐宇师兄落在最后。他不大爱说话,我就絮絮叨叨给他讲如何拿红叶制作书签。“先把叶子晾干,检出颜色鲜艳且完整的,压在卡纸上固定,卡纸也有讲究,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卡纸上题上喜欢的字或者画上典雅的图案,然后拿熟宣蒙上,黏好,这样宣纸表面就能映出卡纸上淡淡的暗纹,红叶的部分可以镂空,也可以塑封,看个人喜好,书签不宜太大,上面要留白,因为有人喜欢在书签空白处写字或者画涂鸦……”
      后来唐宇问我“这种做法的书签做起来太复杂,虽然精致漂亮,却并不实用,你做来当礼物送人的吧?”
      我摇头否认:“就是自己做着玩儿而已。”
      那年,我用红枫和银杏的叶子做了很多枚书签,每一枚都花了不少心血,其中的一枚上还刻画了只曲项天歌的白鹅,我把书签夹在常征送我的那本《红楼梦》里。

      康静云在上海的日子过得应该还算风生水起,我给舅舅打电话的时候,听他提前来,“静云说很喜欢上海高校的氛围,你舅妈不放心,前些日子去看了看,她挺好的,比在鼎城的时候胖了些。”我说:“那就好,她不小了,会照顾自己的,您跟舅妈别总担心她的事儿,自己多注意身体。”
      电话末了,舅舅小心翼翼的问我:“上了大学,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我说:“这方面问题,您还是多关心一下静云吧!”
      舅舅接着说:“我们云舒可是最好的。”
      我笑呵呵的跟舅舅说:“您可真会老王卖瓜啊!”

      学期末,我比温琅早放寒假,温琅问我要不要等他一起回鼎城,我告诉他我去厦门找我爸妈过年,等过了春节再回去。温琅遗憾的说:“康赫赫他们年前组织同学聚会,你不能去太可惜了。”我说:“班里那么多同学,少我一个似乎不大看的出来啊。”
      温琅感慨:“班里这么多同学,可就只有一个梁云舒。”

      那年春节,我并没有很早去厦门,而是一个人在北京闲逛了很久。
      我去了故宫、天安门、天坛、圆明园、颐和园等地方。
      冬天的颐和园一点儿都不像书里描写的那么漂亮,甚至有些萧索。我穿着厚重的棉衣,带着棉帽,一个人站在昆明湖畔,迎着凌冽的寒风,每呼吸一下都觉得痛不堪言。
      原来不是不思念,而是假装不思念。

      过了春节从厦门回来,我去鼎城看望舅舅舅妈。
      早知道,既然回鼎城少不了见到康静云,半年不见,康静云居然圆润了不少,她望着我,眼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评判,有几分倨傲的说:“都说京城水土养人,你瘦成这样,看来传言不实。”我懒得接她的话,只说:“又不是梦回大唐,我非要长成你这么丰满干嘛?”
      康静云狠狠白了我一眼就不再开口,继续织她已经织了一半的围巾,浅驼色的细羊绒线,用粗扦子打成元宝针,不得不说,康静云的眼光和手艺都不错。但这么一条围巾,肯定不是织给舅舅的。

      回舅舅家第二天,正赶上农历的正月十五,一早起来,舅妈就开始收拾屋子,把楼梯扶手都擦得光可鉴人,我问:“这是干嘛?”大扫除也不带这么彻底的呀。
      康静云抱着双臂对我笑得神秘中带着几分诡异:“今天常伯伯一家过来做客。”鼎城姓常的可不多,最赫赫有名的当属常征同学他爸,鼎城的□□常松岩。
      吃过早饭,我找了个借口去大钟寺广场转了一圈,中午又打电话回去说在外面有点事儿,不回家吃饭了。

      离开鼎城半年,最惦念的就是慈云阁附近那家牛肉面,红烧牛肉和牛板筋都香烂酥软,我点了一碗面条,慢吞吞的吃了大半个小时,最后连面汤都喝光了,还意犹未尽。
      后来,在面馆给温琅打了个电话,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大牙?

      于是,我跟温琅提着一大兜子苹果在元宵节的下午去大牙家消磨时间了。
      大牙一个人住鼎城,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的还算干净,就是书桌上堆的试卷挺凌乱,看来大牙这个假期过得不怎么清闲。
      大牙把我们带的苹果洗了一盘,我跟温琅边吃苹果边和大牙聊天,都是聊学校里的事儿。后来,大牙又去洗了两次水果,直到我们把带去的苹果都吃光了,才从大牙家出来。
      本来大牙要留我们晚上一起吃饭的,不过后来考虑到他第二天还要上班,我跟温琅就没好意思让他请。大牙把我们送到门口,见温琅走在前面,就只跟我说:“你跟温琅关系不错嘛!”我说:“高中前后桌,现在大学又离的近,当然会不错啦。”大牙嘀咕着:“最近有没有跟常征……他们联系?”我笑起来,“没怎么联系,您怎么现在还操心这事儿?”大牙悻悻的搓搓手,说:“怎么说,我也当过你们班主任啊。……以后有时间,多跟高中同学联系联系!”
      从大牙那儿出来,我跟温琅又在行之书店逛了一圈,他帮他表弟挑了一本计算机C语言工具书,问我实用不实用,那时,我正盯着书架上一本《封神演义》出神。
      温琅问我要不要那本新版的《封神演义》?我笑了笑,告诉他自己其实有一本不错的老版。出来一整天,我估摸着舅舅家的客人也该回去了,就跟温琅在广场路说了再见,末了还约好过几天开学一起返校。

      回去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客厅的门大敞着,里面没人,只有楼上康静云屋里亮着灯。我在楼梯口喊了声舅妈,然后迈着大步上楼。
      在楼梯转角处看到常征,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发现他还站在那儿才相信不是活见鬼。常征似乎又高了些,跟我记忆的模样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他静静的站在我对面,剑眉微挑,目光深沉。我的心跳已经紊乱,怦怦的难以抑制。我想开口跟他说话,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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