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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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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中的白雪,还要飞扬一次。千树万树的梨花,还要缤纷一次。澹烟薄雾里,一骑青骢驰过北国浩阔的平野,公孙策临风的碧衣,如塞外芳草芳草正离离。朔风十里,呼啸如沧海,马蹄欲飞。
周氏兄弟的战马随之飞驰而来。庞统临行那句唯一且郑重的叮咛,他们谁都没敢告诉郡守大人,庞统说,若灵山飞云骑有失,你二人立即护送公孙公子回京。
契丹多擅骑射的族人,于漫山大雾中,辨宋军以风吹草动之声,箭无虚发。灵山南麓宋营萧瑟,辽军铁骑近在咫尺,响箭声如裂帛。天色向晚,周子阡早已飞马去报庞统,只有子陌随行左右,公孙策翻身下马,望雾色中影影绰绰的辽军,片刻道,传令下去,设营火旌旗,辽军不辨虚实,必不敢前。
周子陌微微犹豫道,大人,辽军的响箭不是很厉害的么。公孙策身在风雪飘摇的宋营,子陌怎么敢,怎么能赌上庞统的信任和叮嘱,去认同这个危险的决策。
公孙策俯身摘下一叶枯草,在修长指间碾碎,草末随风飞散,他凝眸浅笑,带着未经沙场的,盲目而可爱的自信,说,西北风,宋营在辽军正南,紫微箭太轻,会射偏的。
有负伤的将士陆续被送回来,贺将军的精兵,飞云骑的勇士。朔风吹乱公孙策颊边的发,发隙间瞥见的血如泉涌,映着营地篝火,日出江花,无声地妖娆。紫微飞矢并不像公孙策想象的那般易于偏转,响箭如雨,箭端因冰雪的淬炼而异常明亮,破空如一纵即逝的流光。那是周子陌生命中最惊心动魄的记忆,郡守大人从容淡定于伤患与伤患之间,任凭飞箭擦过青碧的衣袂,衣袂染血,飞云骑将士的血。
随行的军医抱着垂危的伤患匆匆掠过公孙策身边,那是最幼的飞云骑将士,与小展昭一般年纪。公孙策拦住军医,他一息尚存,你要带他去哪里。即使是一丝些微的气息,公孙策也异常敏感。曾经的一次放手,放走了他的整个世界,让他终于了然,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活着,哪怕一天,一时,一刻,都是最好的结果。
军医无言以对,为那颗与烽火边城如此格格不入的悲悯之心。
伤者靠在郡守大人的臂弯中,胸口的箭已拔去,止血为时已晚,涟涟不断的血色染公孙策的碧袖成丹花。少年周身冰冷,气息不济,在公孙策耳边一语未竟,他说,雾起自雁塞,雪乱于涿州,将军此行诸多不利,公子厚德雅量,自有天助,唯长伴将军左右,方能……
马声萧萧,马蹄磔磔,响彻悬崖和山谷,那是灵山一线天,蛇行的山道两侧嶙峋峙立,岩壁如削。庞统和他的飞云骑就从那里,掠过参差的乱石和丛生的荆棘,转过憧憧树影和蜿蜒小径,突出重围。
公孙策轻轻放下臂弯中沉睡的少年,抬眼遥望。辽军铁骑在后,灵山天险在后,北国深冬的寒夜在后,庞统一袭飞雪的白色战袍,长剑如虹,孤注一掷地向他,向他策马狂奔而来,苍茫大雾在他马蹄前散开。
殉国的少年说,将军此行诸多不利,唯长伴将军左右。公孙策站起来,迎着庞统,和辽军如织的箭雨,一步一步走过去。马蹄声震动血红的大地,震得他失去言语。
相距咫尺,庞统飞身跃下马鞍将公孙策扑倒在地上。扑倒的一瞬,一支响箭擦公孙策领襟呼啸而过。
夜幕初降,山岚方散。大辽镇远将军耶律俊才厉马登临,俯瞰到的就是这一幕,南麓灯火阑珊的宋营,营地上琉璃白覆着晴碧,煞是风光旖旎。遂摇头叹曰,传说的中原礼仪之邦。从身后抽出一支紫微箭,搭上弓弦,弓如满月,大宋第一将军和大宋第一才子,一箭双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身旁的南院大王耶律文才抬手压下兄长的箭,昔者孔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二哥,今日天色已晚,人困马乏,不如先行收兵,再做计较。他迎着兄长不解的目光笑得清秀。
耶律俊才匪夷所思地朝山下望去,这就是你说的非礼?
耶律文才笑出声来,二哥,南朝克己复礼,也非不通人情啊。《周礼》有言,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
镇远将军一脸头痛的表情,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子曰诗云的,你是不是辽人啊。言罢勒缰回马,公孙策什么时候学会故布疑阵的,连智勇双全的本将军都给他唬住了,九天前还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呢。
南院大王信马赶上兄长,夜幕下两人两骑背影萧瑟,他现在是庞统的人,强将手下无弱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