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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舌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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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周雪琪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将那满满一匣首饰归还宁玉的。
她心中一千个不愿!
可宁玉句句恳切,字字诛心:“我晓得的,你从不贪恋这些俗物,更非真心想要。定是顾虑我的感受,怕推辞伤了情分,才勉强收下!如今我要回这些东西,便是不愿再教你为难了!”
周雪琪还能说什么?
难道能直言“我就是要这些首饰”吗?
若真如此,她那继母转头就能将“周家女贪财”的名声传遍京城!
* *
马车内,宁玉一样样清点着失而复得的首饰,见那些簪环步摇皆保存完好,光泽如新。
一旁的小雪自上车起,便惊得合不拢嘴。
“天爷呀!小姐,您竟真将这些都要回来了!您不……不那个了!”
她险险将“傻”字咽了回去。
宁玉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抽,嗔怪地瞪去:“胡吣什么!本小姐何时糊涂过?雪琪是真心待我的好人,从不将这些黄白之物放在眼里!”
“以往是我想岔了!只听雪琪夸赞样式好,每回惹她不快,便急着买了这些去赔罪。可她何尝是贪图这些?不过是欣赏罢了!”
“往后,我再不会用这些阿堵物,玷污我与她之间纯粹的情分了。”
小雪面上挤出干巴巴的笑。
是她想错了!
原以为小姐总算开了窍,如今看来,分明还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傻小姐。
她只得顺着话头附和:“小姐说的是!奴婢往日也觉得,直接赠礼不妥,恐让周小姐误会了您的真心。”
宁玉轻哼一声,语带娇责:“你既早知道,为何不早些提醒我?害我险些伤了雪琪的心!”
“是奴婢的错,奴婢认罚。”
宁玉白了她一眼。
小雪何尝没劝过原主?奈何原主被周雪琪哄得晕头转向,哪里听得进逆耳忠言。
“知错便该罚。”宁玉略一沉吟,语气复又娇蛮起来,“就罚你立刻跑去第一楼,替我订下素日爱吃的那桌席面!记得,要兰香阁雅间。”
说着,她拍下一张百两银票。
小雪心中暗喜,这哪里是罚?
点全小姐爱吃的那些菜,顶天九十五两,余下的五两,分明是赏她的跑腿钱。
“还不快去!”
打发走小雪,宁玉即命车夫调转马头,赶往城东胭脂铺。
果不其然,张氏正在铺中理事。
“娘!”宁玉瞧见母亲身影,一溜小跑过去。
张氏见着宝贝闺女,又惊又喜:“你怎的寻到这儿来了?”
宁玉拍着胸口,一脸庆幸:“我将那些东西都要回来了!娘说的果然没错,雪琪根本不想收那些。女儿以往太笨,竟没瞧出来!”
张氏禁不住莞尔:“是有些笨。”
笨些也好,心思单纯,烦恼便少。
“娘!”宁玉跺脚,气哼哼道,“您再笑话我,我真不理您了!”
“好好好,是娘的不是。你特意寻来,所为何事?”
宁玉立时展颜,嘿嘿一笑:“光顾着说话,险些忘了正事!听说第一楼新来了位极擅北方菜的大厨。娘,咱们晌午去尝尝可好?”
对女儿的请求,张氏自是百依百顺,只是手头事务尚未料理妥当,需再等片刻。
宁玉乖巧应下,在自家铺子里坐定,指挥着伙计将时新货品一一取来观看。
伙计们也乐得伺候这位大小姐——自家小姐眼界高,出手更是阔绰,即便看上铺里的东西,也会按价记账,遇上合心意的,随手打赏的散碎银子都够他们几日工钱。
待宁玉与张氏抵达第一楼,已是半个时辰后。
*
兰香阁内,珍馐满桌。
宁玉瞧着满桌菜肴,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天爷,看着就好吃!”
张氏失笑:“瞧你这副馋相,倒像是为娘平日亏待了你。”
宁玉嘿嘿一笑,执起公筷为母亲布菜:“娘,您也快用。”
得赶紧吃,一会儿怕是就没胃口了。
“顾小姐真乃当世奇女子!皎若云间月!”
恰在此时,隔壁雅间传来激昂的赞叹声。
宁玉正啃着鸡腿,心道:来了。
那声音愈发激动:“此等佳人,我等凡夫俗子自是配不上。苏世子您家世才学俱佳,倒是堪配,可惜……您早已定下婚约。”
苏晨清冷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几分醉意推杯换盏间,话语清晰传来:“恨不相逢未定前!娶妻当娶顾知月!”
张氏初时并未在意隔壁喧哗,直至辨出苏晨声音,脸色瞬间沉下。
娶妻当娶顾小姐?
那她视若珍宝的女儿又算什么?
宁玉适时瞪大双眼,眸中瞬间盈满水汽,声音带着哽咽:“娘……那是苏哥哥的声音?”
听女儿小声啜泣,张氏反而强自镇定下来,安抚道:“玉儿莫慌,许是苏世子吃醉了酒,胡言乱语。”
隔壁又有人追问:“世子既不喜这桩婚事,何不退婚?”
苏晨的声音隔着墙壁,依旧清晰可闻:“此乃祖辈之约,宁小姐又无错处,我苏家岂能行此背信弃义之事,毁人清誉?”
“如此说来,倒是苦了世子。”
苏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带恍惚:“苏某与顾小姐注定有缘无分!亲事虽不能自主,却可自主心志!成婚后,苏某自会予宁小姐正室体面,但这一片清白心意,唯留予顾小姐!”
“苏世子真真可怜!才貌双全,却因祖训不得不娶那宁家女。听闻宁家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位小姐怕是连字都认不全!”
“更听闻她挥霍成性,隔三差五便一掷千金购置胭脂首饰,官家小姐作派竟如商户女一般……与顾小姐相比,实是云泥之别。”
“诸位,妄议女子言行功容,实非君子所为。”
苏晨似回过神,出声制止。
众人便也顺势转了话题。
这边雅间内,宁玉睁着懵懂双眼,茫然问道:“娘,‘自主心志’是何意?‘留一片清白’又是什么说法?”
张氏被问得心口一堵,恨不得立时冲过去给那苏晨两个耳刮子。
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宁家与侯府的颜面,经不起这般折腾。
她强扯出一抹笑,温声解释:“你苏世子的意思是,他心中有杆秤。即便欣赏别家姑娘,也牢记自身身份,绝不会做出逾越礼法、有失体统之事。”
宁玉听得内心直翻白眼。
苏晨真是此意?
她娘这偷换概念的本事,着实厉害。
不过,原主那般心性,倒真会相信。
她遂作恍然大悟状,不再追问。
张氏眼底却寒芒骤现,话锋一转:“玉儿,三月底是你外祖母五十六寿辰。你爹身为户部侍郎,主管春耕农事,三月正是最忙之时,娘也放心不下他。你可愿代爹娘走一趟扬州,为外祖母祝寿?”
“嗯?”
怎的突然要支开她?
宁玉凝视张氏,心下明悟:母亲疼爱原主入骨,岂会眼睁睁看女儿嫁与苏晨,过那守活寡的日子?将她遣去扬州,一来一回至少两月,届时不仅婚事可退,只怕连风波都已平息。
“好呀好呀!”宁玉立时欢欣应下,“娘您放心,我定在外祖母跟前多尽孝些时日。”
看她多体贴。
*
张氏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既已决断,当夜便开始为女儿打点行装。
翌日拂晓,宁玉尚在迷蒙中,便被抱上马车。
待她醒来,车队早已驶出京城。
途中休整时,宁玉方知母亲虽安排仓促,却事事周全。
随行镖师五十,商队二百,宁家仆从四十二人,护卫森严。
一路虽遇两股山匪觊觎,皆被镖师击退。
抵达扬州后,她更是被一众表姐妹簇拥着,游山玩水,乐而忘返。
直至张氏连送两封家书,直言思念,催她归家,宁玉才拜别外祖母,登船返京。
天气渐暖,宁玉独坐甲板,望着粼粼水光发怔。
唉,真不愿回京。
男女主皆在京城,她一个炮灰,靠近便易被剧情波及。
虽不惧,却也烦不胜烦!
“扑通!”
正思忖间,远处骤传来落水之声。
她抬眼望去,只见数十米外,一人正在河中沉浮挣扎,岸上一蒙面人持竿欲击。
宁玉心头一凛,立时放声高呼:“快来人!杀人啦!快救人啊!”
那蒙面人本欲再补几下,见有船只靠近,不敢停留,转身遁逃。
宁玉暗握粉拳,若非需维持原主人设,她定要飞身过去,叫那贼人好看!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
该杀!
船夫很快将落水者救起。
得知人无性命之忧,宁玉便交由随行大夫照料,未再多问。
三日后,她于甲板重逢那获救男子。
但见他面容冷峻,气度不凡,上前拱手致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宁玉谨守原主心性,摆手笑道:“不必谢啦!便是猫儿狗儿落水,我见了也是要救的!”
男子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愕然。
竟将他与猫狗相较?
宁玉于脑海中略一翻检命运线——
哟呵,这位竟是那位素有贤名的炮灰太子。
太子贤德兼备,手段卓绝,本将几位皇子压制得安分守己。
奈何剧情使然,一年后他便将“病逝”。
太子一去,众皇子为夺嫡斗得你死我活,伤的伤,残的残,皇位最终才落到那狗男主手中。
宁玉心下暗笑,指尖微动,一缕因果法则悄无声息弹入对方灵台。
有因方有果。
岂能为了强推男主上位,便让这般人物无故沦为炮灰?
与太子此番照面后,宁玉依旧我行我素,并未刻意接近。
她穿越而来,只为替原主渡过死劫。
待剧情影响力减弱,自会将此身归还原主。
若此刻与太子牵扯过深,他日原主不喜,又当如何?
何况原主因累及家族名声便郁郁而终,若真入了那深宫后院,与三千佳丽争宠,在这话本世界里,怕是连一章都撑不过去。
眼下这般便很好!
太子若念恩情,将来荣登大宝,自会惠泽宁家,福及原主。
若是不念,只当从未见过她,亦无不可。
*
半月后,船只抵京。
宁玉刚下船,便被张氏一把搂入怀中,好一番揉搓。
“你这小没良心的!一去扬州,便将为娘抛到九霄云外了!”
“娘!女儿想您想得紧,夜夜梦中相见,眼睛都哭肿了好几回!”
宁玉埋在母亲怀中撒娇,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我给您带了好多礼物呢!苏绣团扇、金镶玉如意、羊脂玉扳指……”
张氏听着女儿叽叽喳喳,嘴角笑意便未褪过。
待母女二人登上马车,她才压低声音道:“玉儿,你与苏世子的婚事,娘已为你料理妥当。”
宁玉眸光大亮,悄声问:“退婚了?”
哈哈哈!总算踹开那渣滓了!
张氏伸指轻点女儿额头:“想什么呢!是婚期定下了,就在下月初八。”
“啥?!”
宁玉霎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