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路德维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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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教士跟理发师讨论金盏花吧，我得先把那个金毛弄到手。
令人兴奋的是，这将会是我第一次干了正经事情的穿越，就像是堂吉诃德要遇见桑吉，福尔摩斯要遇到花生，陈胜终于是有吴广当他的垫背，丁乙君也要有一个疯子来协助他拯救苍生。这想法叫人愉悦，我觉得艾瑞斯相当适合助手这个职业，首先他年轻——这起码能保证年龄代沟不会有，然后这小子还不呆，这意味着我不用费太大劲儿来跟他解释什么叫作“科学观念”。在这样愚昧的年代能想到“天呐动物也会传播瘟疫”，毫无疑问，这一点相当了不起，但是他似乎搞错了对象，于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傻蛋儿。就这样，最重要的一点也得到了保障，那就是永远别让你的助手比你更聪明。
这般想来，我脸上不禁傻笑得厉害。
我在原地站着没动，一只乌鸦落在死人身上，歪着它的小脑袋盯着我看。我没急着去找金毛男，因为如果那只猫跑得够快，没让人给逮着，那它八成会再从这里绕一圈。正想着，一只灰色的影子就声嘶力竭地从我脚边蹿过，掀起一阵迷你型旋风，那影子是一只猫。我知道金毛又傻楞楞地追着跑完了一圈，于是我抬起头，只见一大团金色在我眼前晃啊晃，闪得人眼瞎。我本以为他能这样亢奋地跑过来省得我再多走几步路，只可惜金毛不争气，本来手里好好的一根棍就剩了小半截儿，跑得气喘吁吁，好像谁欠了他一只肺。眼见那猫窜上房顶不见了，金毛上气不接下气地骂了几句，扔掉半截报废的木棍，踉跄走了几步，最后吧唧一声倒在了烂泥里。
一个卖洋葱的老太婆看向他，恶狠狠地吐了口口水，说：“疯子！”
我站得近，这话听得清楚。
金毛好像躺地上爬不起来了，不过想当年我参加学校一万米长跑完了也这鸟样，地上这小子估计往后三天路都要走不利索。我走到他跟前，把照在他脸上的光线给挡了个严严实实。金毛眼皮子抖了抖，感觉到不对劲，艰难地扒开一条小缝望向我的下巴磕。
我摆出一副慈祥的嘴脸，说：“艾瑞斯～”
他很想讲话，我能看出来，但是他必须要不断喘气来保证自己不被憋死。说到底我并不提倡人们长跑完马上就躺下来，因为这样很容易被喉咙里的粘液呛到——我提醒得太晚，艾瑞斯已经开始剧烈地咳嗽，我的个亲娘，咳到一半还往旁边一滚，又糊上半身烂泥。但最后他总算是艰难地站了起来，两条小细腿那个颤抖啊，整个人像是刚从地里被挖出来，身上那泥浆挂的，哎呦喂，不忍直视。
“叫我？”泥巴人喉结一动，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嘴里的东西。他把这句话拆成了三个音节，每两个音节之间都夹了一次大喘气。我真不知道我该跟他说点什么，但人家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睛老是盯着我，我一个念想没绷住，脱口而出：
“……你跑的真快。”
“呸，来了个疯教士。”洋葱老太恶毒地看过来，更加大声地吐了口水。
我不甘示弱，把手藏在袖子里——比了个中指。
艾瑞斯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让你困扰了么？”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你别怪那夫人，等我们老了也会这样的。”
嗯，性行淑均，遇事能忍，是块跟班的好料子。
一声猫叫调动了艾瑞斯的神经。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到处乱瞄，眼见他就要朝一只猫冲出去，我赶忙拽住他，说：“别跑听说你们死了个本堂神甫……”
“他是神甫，不是本堂神甫。”
至少人留住了：“……我深表遗憾。他是个正直的好人，愿上帝保佑他。”
他的蓝眼睛又开始盯着我：“没关系我们从圣帕特里克修道院又弄来一个，虽然我觉得海因茨就挺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长相，你是苏丹人吗？”
嗯终于有人注意到我的东方脸了，小金毛还晓得苏丹，真了不起，要不是两边在打仗我就这样认了。但正如我所说，我对于惹祸上身一点欲望也没有，所以我解释道：“不，不是，我在比苏丹刚遥远的东方出生，就像是太阳在丝绸与茶叶的国度升起。”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来跟他解释什么叫做丝绸，还有为什么我的老乡要用树叶来泡水喝，但这泥巴小子异常兴奋地“哦”了一声，再次抹了把脸上的泥巴：“你是说丝绸？”
看来这小孩有点见识，以后可以带在身边当个人肉百科全书，但他又补上了一句：“我认识一个威尼斯的商人，他专门做丝绸买卖这一行，但我们做完最后一笔交易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他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刹那间我觉得我一直低估了欧洲人民的消费水平。
小孩想了想：“我以前在耶茨公爵大人家做事。”
嗯，姓耶茨的家伙，要记住有钱人的名字。
“你不该杀猫，艾瑞斯。”我终于切入了正题，摆出来长者的做派对他说：“这疫病不是藉由风和空气传播，而是老鼠和跳蚤。”小孩脸色一变。我告诉他：“我听一个巴拉的医生这么说过，自从他杀死老鼠之后病人就全部康复了。”我努力地杜撰着，“对，没错，别这么沮丧小伙子，你告诉我，你把死猫怎么处理了？烧掉了吗？”
艾瑞斯老实道：“我连一只猫也没有捉到过，我刚来这里不久。”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奎因？”
“上个月，我本来想去伦敦，但是我不知道伦敦在哪。我现在在一个医生那里做学徒。”他伸手把额前的碎发全部拢到了后面，它们混着泥浆结成了一块一块，“你听说过康斯坦丁医生吗？”
我正想说上一句久仰大名，可是艾瑞斯见有人从旁边走过，便使了个眼色给我，不自然低压低了声音：“他是个犹太人。”
“是个什么？”
他没有重复，而是把“犹太人”这个词拼了出来。看来犹太人总是在灾难时期被视作众矢之的。但我聪明，我信仰共产主义，所以我不排斥犹太民族。我学着艾瑞斯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能有幸见见他吗？”
艾瑞斯的目光投向我的身后：
“我师父就在你后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路德维希（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