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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节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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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太阳高高在上,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苍茫大地上的世事变迁。
碧色的湖水在骄阳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平静温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韵蓉,你怎么又在这里?”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韵蓉慌忙起身,“翟大哥。”
来人正是翟雨时,他在与赤尊信一役中受的伤不轻,帮主免了他半个月的工作,命他好好养伤。翟公子虽然一身儒衫,举止斯文,却决不是个闲得住的性子,三天两头往厨房里跑,和韵蓉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今日的鱼汤比以前更加鲜美了,小韵蓉你的厨艺进步真快。”翟雨时摆了摆手示意韵蓉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她身旁。
“那是因为李大娘教了我很多。”韵蓉的脸又红了。
翟雨时笑了一声,也不再逗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湖面。
“翟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翟雨时愣了愣,笑道:“你问吧。”
“戚大哥他……最近还好吗?”
她关心这件事已经很久了,赤尊信退走后,浪翻云原原本本地说明了自己与乾罗之间的那场争斗,自然提到了乾虹青的真实身份。不久之后,乾虹青下落不明的消息也由怒鲛帮的探子传了回来,只是不知道她是彻底隐姓埋名了还是在乾罗那群去了势的部下手上香消玉殒了。
上官鹰自然是大受打击,但还不至于一蹶不振,只是这几日神情抑郁。相比较而言,戚长征的感情更加复杂,一方面他也确实收到了冲击,但与上官鹰不同的是,他的痛苦不能直接表现出来,至少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和上官鹰对乾虹青抱有一样的感情。
“长征不是个脆弱的孩子,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这件事能困得了他一时却困不了一世,现在他还接受不了,但我相信不久后他就能坦然面对这件事了。”翟雨时正色道。
韵蓉眼中划过一丝亮色,微微攥紧了拳头,“那你觉得……他多久才能忘了乾虹青呢?”
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吧。
原本涌到嘴边的答案在女孩儿闪亮的眼眸下怎么也说不出口,深深吸了口气,翟雨时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个总需要时间嘛!”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他向来不赞成随便给一个人希望,让那个人困于日复一日毫无意义的等待,但在他看见那双星眸中闪动的喜悦之情时,却又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有些窘迫,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韵蓉之后的提问他大都“嗯嗯啊啊”地应了,再没有给过一个明确答案。
韵蓉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应付,却也只当他是累了,连忙劝他回去休息。
翟雨时顺势应了,跌跌撞撞地回了房中,往床上一摔,脑门上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很多。
“不是在开玩笑吧……”他捂了脸,发出一声叹息。
封寒背着刀,握紧了缰绳,策马往塞外赶去。
惜之从来不会妄言,她既然说过庞斑将要卷土重来那么中原武林的太平日子就一定不会长久。左手刀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到时恐怕不能对这乱局视若无睹,如此一来,正应当在这难得的平静日子里把未了的心愿了一了。
顾欢走了,但他带给他的东西并没有消失。比如那首《渔翁》,比如他对自然的热爱,还比如……他希望走遍天下的愿望。
那些年,他们看过桂林的溶洞,品过绍兴的美酒,去海边捕过鱼,去山里打过猎……在他们约好共赴塞外看雪之后的一个月,这个约定被判定无法实现。
前几年他一直在追踪白禽的消息,却一无所获,时至今日,虽不会放弃,却难免有几分心灰,倒不如抓紧时间替乐之看看塞外的风光。
策马扬鞭于官道之上,尚未到达真正辽阔的北方土地,封寒心中已扬起了万千豪情。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昔日李太白眼中的壮阔之景,在数百年后的今天又是怎样的景致?
“壮士请留步,可否借马匹一用?”
封寒拉紧了缰绳,目光落在喊住他的人身上。
那是个又瘦又小的年轻人,虽然身上颇为狼狈,但依旧可以看出他白皙的皮肤,显然家境良好。
“壮士可否借马匹一用?”
封寒一阵愣神。
当年他成名未久,在一片山林中也曾被人这样拦下过。那人一身青衣,神色匆匆,武功高明。
因想起了往事,封寒面色柔和了许多,只是语气却不怎么好,毕竟现在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高手,“理由?”
那人一拱拳,“在下的商队把在下丢下了,现在在下需要赶至雁门关追回在下的货物。”
封寒冷笑了一声,做势欲走。
那人慌忙拦了过去,无奈一笑,“在下是江西的商人,此行是为混入对手车队中抓他的把柄,没成想半路被发现了,这才被丢了下来。”
“小人行径。”封寒又是一声冷笑。
“行径确实是小人行径,若是一般情况下在下也就认栽了,只是这一次事关重大,在下不得不赶赴边关揭穿这伙人。毕竟……夹带军火什么的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封寒面色一凝,“你说的可是真的?”
“在下若有半句谎话,上天必诛。”
封寒见此人神色坦然,心中信了大半,“此马性情难驯,恐非你能驾驭,我正有赴边之意,可捎你一程。”
那人面露喜色,“多谢壮士。”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姬,单名一个川字。”
封寒远赴边塞的消息传入劳燕耳中的时候,他正在和重归山中的师姐邱英容交流感情。
对于封寒的这个举动,劳燕仅是欣然一笑,“左手刀能这样做,先生定然十分高兴。”
邱英容轻笑着点了点头。
“倘若先生看见师姐的笑容,恐怕会更加高兴。”劳燕感叹道,“师姐你有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邱英容敛去了笑意,只是眼中依旧柔和。
“那不重要。”
假如现在有人来问她关于复仇的事,关于乾罗的事,她的回答依旧会和过去一样。
但她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改变。
如果你很难放下恨,你可以试着去多爱一些。
乾罗分明被覆雨剑改变,而她却从改变了些许的乾罗身上找到了些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
“劳燕,你知道苏页的下落吗?”
听见邱英容的问话,劳燕愣了愣,“我没有告诉你吗?”他露出一丝笑意,“苏页化名夙夜,前去双修府向烈震北讨教医术去了。”
“这倒的确是她的性格,过去了就不会再留恋。”英容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为韵蓉失去了一个好友惋惜,又像是在为苏页的行为感叹,片刻后,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你有为苏页编好来历吗?”双修府府主谷凝清当年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么多年过去,她虽然说一直在古寺清修,却仍不容小觑。要是苏页出身广厦宫的事情被她知道,说不定她会顺藤摸瓜到先生的住处去,到时候少不了麻烦。
“这点我怎么会想不到?”劳燕自信道,“我说她出自终南山,是一位隐居医者的弟子。”
“就是这样?”
“这样还不够吗?”
邱英容恍然,太真实的身份反而会惹人怀疑,再逼真的故事总有经不起推敲之处,倒不如干脆编一个表面上令人怀疑却无处查实的谎话。
“那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鬼精鬼精的。”
“不一样了,以前的狡黠是为了保护小颜一人,现在的机灵……”他顿了顿,目光温柔,“是为了守护我的家。”
“为了我们的家。”邱英容笑道。
“对,我们的家。”
无论过了多久,我都不会忘记。
那个有奇门遁甲,有干净整洁的小木屋,有绿树流水,有孩童嬉笑的地方。
不会忘记,那个浅笑低吟爱操心的高人。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