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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振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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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离开后,白芳华的院落里又变得冷冷清清了,并非是因为求爱不得的藩王存心难为她克扣了她的奴婢,而是她实在厌烦极了旁人在她的领地里走来走去。她想这就是先生曾提到过的“领地意识”,不论外表再怎么娇美,白芳华内心深处还是有一只一旦被招惹就一定会闹到不死不休局面的野兽。也正是这与寻常女子全然不同的心性吸引了心机颇为深沉、个性又较为霸道的朱棣的目光,让他对她恋恋不忘。
“肤浅。”她轻轻地嘲讽了一句。
她初到京城的时候一心只想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却从未想过和代表麻烦的帝王家扯上什么关系。只是既然命运让她与燕王相逢,她自然也不会拒绝这次挑战。
只是究竟要做什么,她却仍然没有主意。女皇帝唐朝已经有了,祸国妖姬又不少她一个,女将军……她嗤笑了一声,谁要去受这种苦啊?
“无趣。”她叹了口气,站起身,踮着脚尖转了个旋儿,忽起了几分兴致,打算去看一看那个比她早进府的鬼王义女。
“也不知是何等的倾城绝色。”她的目中闪过一道异样的神采,足脚轻点,曼妙身影刹那消失在院中。
鬼王府
虚若无在看见手下人送上来的拜帖时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也回来了,却不知这京师的水还会如何浑浊。”他低笑了两声,扬了扬手让人把他迎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两鬓微白的书生,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布衣,衣角绣了几根劲竹,他梳着发髻,流露出一种杂糅着风流与朴素的奇异气质,让人很容易便升起好感。
“你今年不过而立,怎么有了白发?”虚若无长长一叹。
“看不穿,心思重。”书生轻笑道,“而且还不练武。”
这个书生正是刚刚从云南回来的张如璧,他一回京便来拜访鬼王并非是苦头还没吃够迫不及待在朱元璋面前露脸找死,而是确信这段时间朱元璋不会找鬼王的麻烦,甚至还需要将他供起来。
因为他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立谁为储君。
表面上他不断剪除朝中元老为朱允炆扫清道路,但他却迟迟没有公布诏书,也没有直接间接地警告诸位藩王收心,而是维持着藩王,尤其是燕王与朱允炆之间的微妙平衡。
他最爱的还是自己。
张如璧对这一点颇为清楚,鬼王也很清楚,所以他们都愿意拼一把,在即将到来的乱局中掺和一脚。
“我是为了一段清静的时光,君玉你又是为了什么呢?”虚若无问道,他看人向来很准,张如璧此人不慕富贵,虽然胸怀大志却是脚踏实地的作风,绝不可能为了实现志向冒险参与皇位之争。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只是因为……”他无奈地笑了笑,“我觉得应该这么做吧?”
只是应该而已,他说得轻描淡写。
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应该”呢?
虚若无又是一声大笑,“天下有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老夫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他对于胜利已是志在必得。
白芳华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观察这位朱棣最为宠爱的王妃。
她的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虽然比不上秦梦瑶那种级别的美人,但她天生的柔弱气质却能让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动心。
“王爷又去看那个狐狸精了!”
白芳华听见王妃身边丫鬟的抱怨声,心里感到几分好笑。
她向来有自知之明,自然晓得这声“狐狸精”说的是谁。
“桃儿莫要多嘴。”王妃的声音也是温柔至极、虚弱至极的,倒是与她病美人的形象极为相符。
朱棣就算不是最爱她,但必定离不开她。
白芳华在心里笑了笑,目光移到了王妃的手上。
以她的目力即使是隔着这么远也能很清楚地看见那双手是多么的细腻柔滑。
就和她自己的手一样。
并不是天下的武功都会让女人的手变丑的。
她想了想,摇了摇身侧的柳枝,一片窄窄的细叶无声无息地向院中的美人射去,裹挟着绵柔的杀意。
王妃自然地向左迈了一步,躲过了那片叶子。
“妾身是王爷的女人,自然应该事事都为王爷着想。”她转过头,以长袖遮住了脸,看上去是要拭去止不住的眼泪,但白芳华知道她是在找出手的人。
白芳华自然不会让她看见。
美人的个性颇为谨慎,在找不到偷袭者的情况下便以“风大”为借口进了屋。
白芳华折了片柳叶在树后细细把玩,心里有了新的计较。
这个女人,和能培育出这个女人的家伙……应该足够有趣吧?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像是个终于找到合适玩具的孩子。
自己的弟子们正在筹谋着怎样惊天动地的事张盼并不知晓。
她一面咬着白面馒头,一面在图纸上圈圈画画。
“芳华爱干净,这些个小院落她绝对不会去,她虽然爱找乐子但也爱清静,离烟花之地也不会近……”她画着画着便皱起了眉,“我怎么觉得她就住在我们这附近?”
厉若海依凭着直觉肯定了张盼的判断。
张盼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这附近可没有省油的灯啊。”
“她会不会投靠鬼王虚若无?”厉若海问道。
张盼摇了摇头,“她向来寻求标新立异,如璧走过的路她绝不会跟着走一遍。”
她对自己的弟子足够了解。
“那燕王府呢?”
张盼不置可否,“她进燕王府做什么呢?”
“今夜去看看?”厉若海建议道。
张盼果断拒绝,“能不要那么明目张胆地做违反王法的事吗?表姐最受不了这个了。”
厉若海想了片刻,“行烈他们是不是去调查天命教了?”
天命教虽然是阴癸派的衍生门派,但对于《天魔秘》的修行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教中弟子从艳女到法后都醉心于媚术的修炼,而这种东西对厉若海没有任何作用,这位绝世枪雄自然对这个门派兴趣缺缺。
“你怀疑芳华会和天命教扯上关系?”张盼想了想这小妮子的个性,觉得这也不无可能。
“有这种感觉而已。”厉若海的判断依旧是建立在直觉之上,这种判断依据虽然极不科学,但因为做出判断的是厉若海,张盼决定相信他。
反正没有别的线索,向着这个方向查下去也可以。
就这样,一封新的指令被传到了劳燕的手上。
因为太过关注弟子的事情,张盼忽略了自家表姐身边的异常情况。
不过秦赋不想让她插手也是原因之一。
入夜,人未眠。
秦赋的手中是一柄红缨枪,她身边的桌上放着另一柄。她映着月色哼着歌,细细地擦拭着银亮的枪尖。
她擦得很仔细,动作也不慢。
“你还不出来吗?”她提着枪站直了身子,目光牢牢地盯着院子外的一处高树。
树冠抖动了两下,一个人影从上面跃了下来。
“里赤媚……”秦赋念出这个名字,尾音拉得有些长。
“这是你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叫我的名字。”里赤媚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语气颇为亲昵,只是未曾走入秦赋身边的三米以内。
“我听说你找了我表妹和表妹夫的麻烦。”
没有料到秦赋这么快就直奔主题的里赤媚微微苦笑了一下,“我若说不知者无罪,你可会原谅我?”
秦赋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了就不会这么做了了吗?”
里赤媚是个很会撒谎的人,但他敏锐的头脑和绝佳的演技却在这一刻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只剩下满脸的无奈之色。
“我觉得,你可能还会继续找他们的麻烦,你说我的感觉对不对?”
秦赋眯起了眼睛,决定对面人如果真的把“对”字说出口就让他感受一下法家武学的威力。
里赤媚没有说话,他抬起脚,一步一步地踏入了秦赋的攻击范围,在她面前站定。
“你知道答案的。”
他笑着说了这句话。
好像已经接受了一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