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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忽如一夜风雨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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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干抹净后,宋子钰不是神清气爽而是气闷难当。
这其中的缘由,自然是与毕平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日,毕平庸睡的死死,宛如一头死猪,宋子钰在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未果后,终是放弃,拖着被踢了无数次的伤腿干坐到天明。窗外阳光绚烂,翘起腿,宋子钰伸出手掌,手心积聚点点光芒,似是要揉捏按摩伤处,却又停在半空,半晌不见下一步,愣愣的出了会儿神,还是讪讪的收了回去,不再作想,侧头望着睡得香甜的毕平庸,嘴角掩不住的翘了上去。
毕平庸腰酸背痛,睡得不安稳,却也一觉睡到大天亮,日上三竿才姗姗起来。睁开朦朦胧的睡眼,脑袋还未清新就习惯性的对着正欣喜望着他的宋子钰来了句:“子钰戏瘾过足了么?”敢情他是以为他从头到尾都在做戏,未有一丝真情。
宋子钰闻言,全身一僵,脸刷地变得惨白,为之气结胸闷,重重一拍桌椅,把上好的红木愣是拍成一堆木头粉末,二话不说带着伤腿勉力硬撑的拂袖而去,留下迷糊得不知哪儿又犯错的毕平庸独守空房,百般不思其解。
咦?子钰上了他以后,他这当事人还未来得及学那些个良家妇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为啥他就愤慨离去了?怪哉!怪哉!
如此说来,子钰果真是在做戏咯?
心中一阵空旷失落。疑惑的抓抓脑袋。
毕平庸他,不求甚解。
自作孽,不可活。
摊上个怎么看怎么没心没肺的人,宋子钰再是气闷难当,又能怪谁?
怕只能是他自个儿罢。
毕平庸一周都窝在家中,腰板横躺,修身养性。宋子钰也花了一周窝在府中,疗养惨不忍睹的腿伤。两人都是一静,甚是难得,也没见面,分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知在感怀春秋,思绪个啥。
两人周身的日子拉得老长,可不代表世人都像他俩慢吞吞的混日子。
外头近来是不太平的很,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不暇。
首当其冲的是皇宫帝王,而最终找茬栽赃的是贤王府。
腊月出头,合源帝毕唯源方踏出丧其皇奶奶太皇太后斐氏之痛,便遭人暗杀,险些结果丧命。此事,闹得朝廷内外沸沸扬扬,人人闭门不出,权当保全。
当今天子拍案大怒,喝令宋将军彻查此事,查一查就查出了祸端。贤王府当仁不让,成了阶下囚。
宫廷的风雨袭来,贤王府的形势急转直下,不过是转瞬的事儿。
毕平庸还未缓过劲来,处理自身情感纠葛,他就被一大堆禁卫军亲兵们包抄了,合著他老子贤王爷一家老小,送进了大理宗人府大牢。
昨日是手握兵权的王爷,今日是丧失实权祖籍除名的废王。昨日少年英雄指点江山,意气风发指挥千军万马,不待功成固已雄。今日迟暮亲王受冤落难,昔日亲兵执手叛变,不待挣扎成败固已定。
原因无他,怀璧其罪。那个“璧”说的是三分之一的兵权。而那个“怀壁”之人无须多问,非贤王爷莫属。
古往今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贤王爷毕唯锦意图谋朝篡位,派人暗杀当今圣上未遂。实属大逆不道,逆谋重罪,罪无可赦,削除其王爷封号,抄家灭门,本贱民于五日后正时午门,全家除毕平庸外皆斩首示众。
贤王府世子毕平庸妖言惑众,纵容其父毕唯锦犯下滔天罪行,出谋划策,削除其世子封号,于三日后正时午门,斩首示众。
朱笔红字,金口玉牙。一袭奏章,一道圣旨。通通钉死,无任何回旋之余地。
忽悠了平民,忽悠了朝廷,也忽悠了皇帝自个儿。
这。你又能说什么?大伙儿都乐意被忽悠,不愿深究。
帝王之君在乎的无外乎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民众御史图个名真言顺,帝王之君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个名正言顺。
多好。顺了你,顺了我,顺了民意。又是个体恤民众的一代明君。御史笔笔传述记载的历代往事录中,又将为自己的丰功伟绩一栏,添上光辉一笔。
镇压平反有功,消除内忧外患,国泰民安。
不再是朱笔批注,取而代之是一抹夜色般的墨黑。清清白白,分分明明,写下的是永垂不朽。白纸黑字,谁又能想到是谁欠了谁?恐怕两不相欠才是真。
赶尽杀绝,半分留不得情面。
于是,皇帝罢休了,他的心终是安了,算是彻底的快活舒坦了。
如此一来,忽不忽悠,似乎也无人计较。
是时。毕平庸取下珠宝头冠,一身囚犯,随他爹一家老小一起,拴上木铐子,缠上铁链子,跟随大队前往宗人府,腰板挺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直。
囚服上绣了个“囚”字,门中人。底下的一横,封的死死。“囚”字外还圈了个圆,宛如重重千门次第开,一只人中困兽。
低头看看手腕上鲜明的勒痕,那是木铐子给划的。一根铁索串著木铐子,像根无形的钱,另一头是个索命鬼,来索要他们的命。至于是不是血债血偿,冤有头债有主,只怕知晓的只有它们自己。
贤王府上下几百号人,浩浩荡荡,走向宗人府的大牢。
大白天,一路上百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没了当日的快意辉煌。然,贤王爷一家到底是皇亲,即使现今成了阶下之囚,威严犹在,高贵犹在,傲气犹在。走个过场,气宇轩昂,傲然不减半分,高贵出尘,风华依旧,硬是把周遭的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给压了下去。贤王妃更是文静高贵的令人不敢逼视。哪有半点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落难时,哭哭啼啼的模样?
走进宗人府,老远就瞧见宋子钰,宋将军宋镇和周行,以及罗秀儿和罗柔儿两对姐妹花双双等候在大门口。
那是朝廷抓住叛乱的大功臣,与乱臣贼子哪能相提并论?
贤王爷站住脚,愣了愣,不顾官兵强硬,又若无其事的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许久无声。两人相对无言。
先按捺不住的是毕平凡,施展拳脚,一下挣脱官兵的控制,冲上前来朝宋将军等人,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宋镇狗贼,我毕平凡真是看错你了!明知我爹是冤枉的,还不放过我们!枉你和我爹十几年的交情,竟还比不过那狗皇帝的三言两语和一道圣旨,置我们家于死地!背信弃义!我们贤王府有哪点对不起你?!”
“凡儿不得无礼!”贤王爷毕唯锦厉喝道。
“爹——!”毕平凡全然不顾官兵一拥而上,不依不挠的叫道,“我早该猜到两年前皇上忽然召他入京就有了企图,平凡的召他入宫一叙就是为了挑拨离间,慢慢把你手下的兵权纳为己有,亏您还这么相信他,把以前您摩下的所有旧部交给他负责。我呸!这种忘恩负义的无耻叛徒,我毕平凡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
头又转向周行,目眦尽裂,狰狞道:“周行你个王八,根本是和狗贼宋镇一个窝里出来的!怪不得你和宋镇近日走的这么近,原来如此,通风报信,手段实属……唔唔唔……”
声音越压越低,最后支吾不语。宋将军神色木讷,周行脸色惨白,罗秀儿和罗柔儿更是摇摇欲坠。
禁卫军听得一头冷汗,不等宋将军命令,就粗鲁的钳住拼死挣扎的毕平凡,强制扳开他的下颚,把一条白布强行塞入,绕至后脑勺,到了个死结。
贤王爷青筋暴起,忍无可忍,阴森厉喝道:“凡儿给本王安分下来,此等泼妇模样何以见人?”积威犹存,毕平凡一缩头,不再出声。
宋镇立于贤王爷跟前,极力克制,嘴唇哆嗦,几番欲言又止。
反倒是贤王爷率先开了腔,伸手欲拍宋镇,又想起铐子裹手,遂道:“知你苦处,性格使然。以后,多多保重。”
不是责怪,不是辱骂,不是仇恨,而是宽容,却让宋镇尤为不堪。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一旦以德报怨,最难熬的莫过于此。
宋镇浑身一僵,贤王爷又语重心长道:“你我兄弟一场,我给你个忠告。得抽身处且抽身罢。引火必自焚。”又顿了顿,道,“恳请宋将军高抬贵手,不伤及无辜。”
语罢,不再作停留,向宗人府阴暗潮湿的大牢走去,步子稳当,身形沉稳。
宋将军神情崩溃,眼眶一红,哆嗦的转头朝贤王爷喊:“王爷宽心……宋某定把府内无关之人释放……”当众下跪,行五体投地之重礼,吓煞宗人府前一干众人。
贤王爷坦然自若,脚步不停留,未多言语,缓步入内,嘴唇微翘,似笑非笑。
毕平庸跟在他爹身后,不看宋将军,不看周行,不看罗秀儿和罗柔儿,浅褐色的眼眸从头到尾锁住的只有宋子钰一个人。那个前阵子生着莫名的气,把他做了后甩手走人,且至今为止才得以见面的男人。
两人视线一交锋,毕平庸微微一怔。他迎来的即不是忧心忡忡的焦急,也不是冷冷的嘲笑,而是不假思索的逃避。
宋子钰一惊,倏然垂头,长长地睫毛微颤,长长的鬓发下垂盖住了如玉皙白的脸颊,也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心下猛地一沉,骤然惆怅落寞,刹那空旷无际,彷徨无措。
一眨眼的功夫,人已被押送进府。
一个错身。再也看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