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古杏花

6、chapter5

　　似乎是上帝的眷顾，半个月后，夕涵再次遇见了朴夏至。
　　而这一次的相遇，深刻得让她的人生完全脱离了轨道。

　　高三的学习很繁忙，直到八点多她才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夕涵停住了脚步。
　　远处有什么声音越来越近，对了，是摩托车的引擎声！
　　她迅速转过头，刺目的白光灼痛了她的眼睛，那辆摩托车以不寻常的速度在她面前呼啸而过！
　　朴夏至！
　　他是朴夏至。
　　即使那车上的人带了安全帽，她还是在一瞬间认出了他。
　　只是，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正当夕涵陷入沉思的时候，又有两辆红色的跑车紧追着飞速驶过！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或许……会出事……
　　夕涵神情惊恐地看向朴夏至消失的方向，那里的尽头，是茫茫无尽的大海。

　　粗重的呼吸声像是慢镜头的播放，清晰地在耳边回荡。
　　她一路跑着来，大概比一千五百米的长跑还要辛苦。天空散落着稀疏的明星，它们闪烁着，它们在目睹着她的狼狈。
　　海浪的拍打声从遥远处传来，海风咸涩的味道几乎闻到了——
　　“嘭！”突然，一阵尖锐的枪声刺破长空。
　　一个踉跄，夕涵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掌心被沙石摩擦得血肉模糊。
　　咬紧牙站了起来，她忽略刚才听到的枪声，用手心的痛逐渐麻木着身体的官能。夏至……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沉重的脚步毫无停止地迈出。
　　终于，深蓝的海一层层出现在她的眼前——

　　“大哥，他的腿中了枪，现在又开始涨潮。我们不如就把他扔在这里吧。”那一群人中的其中一个提议道。
　　“好！你们从车里拿一条麻绳，再找一块大石，用绳子把他的脚和石头连在一起，然后把石头扔进海里，我看他怎么逃！哼，朴夏至，你这次死定了！！”那个为首的人恶狠狠地道。
　　随着大石沉入海底，那群人终于走了。
　　躲在角落的夕涵跌跌撞撞地向朴夏至走去。只见他平静地躺在沙滩上，也没有挣扎，水位却越来越高，已经浸过了他的半个身体，大腿处的枪伤上，一丝丝血滑入冰冷的海水里。
　　“夏至！”夕涵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朴夏至原本微闭着的眼睛迅速睁开，眼神迷茫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想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放心吧！我会救你的！”夕涵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微笑后，向石头落下的方向走去。
　　“走，你给我回去。”朴夏至的声音冷漠沉静，被海风吹散得虚幻而飘渺。
　　白色的浪花一朵朵朝岸边涌来，细小透明的泡沫映着月光，慢慢流转着晶莹的光。
　　远方海面波光闪烁，宛如铺满了钻石。
　　夕涵当作没有听见一般，深入海水的脚步没有一刻滞缓。即使是夏天，入夜后的风还是很冰凉，水刺痛着每一寸肌肤，她浸入海里的下半身逐渐麻木了。
　　回头，看着他重新闭上双眼的面容，或许是寒冷，或许是失血过多，他看起来是那样的苍白，苍白得透明，苍白得……仿佛即将化作烟雾消失。
　　中枪的伤口不断流淌着鲜血，猩红的颜色如纱如雾，在海面上蔓延。
　　她脑海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救他！快救救他！
　　“等我……”夕涵轻声说出了这两个字，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纵身潜入了黑色的海水。
　　夏至的双眼在听到水花的声音后再次睁开，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冰冷的指尖悄然握住。

　　夕涵拼命睁开眼睛，在漆黑的水中摸索着石头。海水毫不留情地冲击着脆弱的耳膜，钻心的疼痛让身体微微发颤。
　　像濒死的兽。
　　无法得到氧气的肺部几乎要爆裂！
　　时间也在这一刻缓慢得可怕。
　　双手在强大的阻力下挥动着。
　　终于。
　　她触碰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继而，是粗糙的麻绳。当手摸到了那个鼓起的绳结时，夕涵开始疯狂地去撕扯……

　　海面上平静得诡异。
　　少年的身体完全浸在水中，不时几个气泡浮出，证明他仍然活着。
　　只有紧握的指仍未松开过。

　　一分钟过去了，宛如一个世纪过去了。夕涵终于浮出水面，撑起了自己疲惫不堪的躯体，向岸边走去。
　　“夏至……”她一边颤声唤着，一边拉着少年苍白冰凉的手向岸边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
　　月光惨淡地映在两人苍白的脸上。

　　远方，阿东以及身后几个人向这边跑来。
　　夕涵看见了，内心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慢慢，满满地。
　　她倒落在雪白的细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