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康熙四十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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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猎猎，初雪过后，南海湖面上，结了层薄冰。迎薰亭里，火盆的红箩炭烧得发红，刚从北堤回来的小太监一身寒气，小太监左右看了看，见亭里不像还有人在的样子，便大大方方地走到火盆边烤手，烤了会，小太监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回头望了眼开着的大门，小太监转身就去迎薰亭大门关上，自己窝在亭里烤火。
小太监不知道，就在他关上门后不久，身披裘衣的胤祯缓步来到，望了眼紧闭的大门，胤祯有些疑惑，不过亦只是站在迎薰亭前等待。
大半个时辰过后，御辇最前的引导先到，接着是玄烨的贴身太监魏珠等人。众人见到胤祯站在寒风里，唇色发青，一看便知是站了许久的样子，无不吓了一跳。得到消息的梁九功更是吓得快步走来过来，压低声音问：“十四爷您怎么站在这里，方才李玉不是去了传旨，万岁爷命您迎薰亭内等候？”
胤祯揉了揉，冻得发麻的双手，露出个僵硬的淡笑说：“李公公的确传了旨，只是说的与梁公公你说的，似是有些不同，而且……”胤祯没把话说完，只朝迎薰亭方向看了眼。
梁九功来到时，已经见到迎薰亭大门紧闭，这时听胤祯这样一说，更是倒吸了口冷气。由胤禛伺候下轿的玄烨，此时也已来到，也不知是否听到胤祯刚才所说。
玄烨一个眼神，便有侍卫上前推门，大门一推开，就见亭内正中火盆边，一个小太监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头靠在膝盖上，好梦正甜。
小太监被侍卫一脚踹醒，起初小太监还有些迷糊，直到望见脸色发黑的梁九功，这才吓得跪到地上认错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方才实在是太冷了，奴才见这亭里又并没有其他人，这才进来烤火的，奴才往后不敢了，求公公恕罪。”
在宫中即便同为太监，身份亦有分野，像小太监这样的底层太监，几乎是没有机会得瞻天颜的，所以即便玄烨在场，慌乱间小太监也只是向认得的梁九功求饶。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缩成一团，边哭边哀求：“求公公恕罪，饶了奴才这会。”
玄烨因少时经历，心肠一直很软，这时见小太监哭得实在可怜，又念及天气的确寒冷，摆了摆手说：“算了，让他退下。”
“还不赶快谢恩。”梁九功提醒道。
小太监也算机灵，不知玄烨的身份，便磕头道：“谢主子。”磕完头，小太监还想抬头，在旁的其他太监哪容他放肆，上前叉住，押了出去。整过程小太监连玄烨等人穿的靴子都没给看清。
胤禛执着胤祯冰冷的手，把他推到火盆边说：“烤拷火。”胤禛不是不生气，只是在玄烨面前，不得不忍着。
玄烨则伸手贴上胤祯冰冷的脸颊，皱眉说：“这可不行，快去再传两个火盆来。四阿哥快把十四阿哥的外衣脱了。”玄烨说完，又让胤祯坐下，用火将自己双手烤热，为胤祯揉手，示意胤禛揉脚。一旁的伺候的奴才，见皇帝父子如此，更不敢大意，递水的递水，传火盆的传火盆，好一番忙乎，胤祯才缓了过来。
缓过来胤祯不禁有些疑惑，一直以来，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在胤祯记忆里，皇父对他的态度也就是那样，不见得十分亲密，但亦不至于疏离。前世时，也是直到他在朝廷中，能帮到皇父，他们父子的关系才逐渐亲密起来。可如今显然他不具备这样的价值，更别说他那听起来就叫人骇然的病，论理皇父应该对他这儿子避之不及才对。
若非如此，那夜他也不会乘皇父病重之机，放手一搏，令皇父对他生出愧疚，以换取皇父默许让他出宫治病的恩典，可如今皇父对刚回宫的自己如此关怀备至，就实在有些叫胤祯想不明白了。
玄烨见胤祯脸色好了些，这才停了手，示意梁九功伺候胤祯穿衣。梁九功手里捧着件烤过的玄黑裘衣，这根本不是胤祯方才穿来那件杂色裘衣，想必是随驾什物中，玄烨的御用之物，胤祯那敢领受。被在洗手的玄烨见了，顿时朝胤祯撇了眼说：“阿哥别淘，天气寒冷，还不赶快把衣服穿上。”
玄烨说话时的神态，一如寻常人家的慈父，只是这是胤祯从来不曾有过的待遇的。
擦干手，玄烨示意众奴仆退下，霎时间，迎薰亭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三人。玄烨在上首坐下，又示意胤禛、胤祯挨着自己脚边坐下：“咱们父子三人，好像许久不曾这样说过贴心话了。”
其实自胤祯有记忆以来，就不曾有机会这样挨着玄烨说过话。玄烨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示好，不必明言，胤祯也知道，玄烨是想拉近他们父子三人间的关系，可这份示好到底是单纯冲着四哥，还是冲着他们兄弟二人便不得而知。
玄烨扭头仔细端详胤祯了番说：“也不过离宫数日，阿哥怎么又瘦了不少。”
这句夹杂着心痛的感慨，再次叫胤祯受宠若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胤祯既惶恐，内心又生出份渴望。试问他们兄弟里，又有谁是真的不渴望阿玛的关爱。曾经仅仅不过是皇父多看自己一眼，也已能令胤祯感激不已。
“阿玛，想是在宫外住得不习惯，这不儿子早早给回来了。”这话其实说得有些得罪胤禛，因为名义上，胤祯是寄住在胤禛府中，可在这当口说，胤禛却丝毫没有责怪意思，甚至帮胤祯道：“是啊，外头岂及在宫中，能挨着阿玛住来好，别说是十四弟了，就是儿子也常念着，当初住在阿哥所的日子。”
“嗯，难得你们心里都还记挂着我这个老父亲。”玄烨感叹。这一来一往，俨然一幅父慈子孝景象，但其中到底有多少真心，便只有说话的人自个清楚。
阿玛玄烨突然的悲秋伤月，实在叫胤祯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便朝四哥胤禛偷偷望了眼，只见胤禛面带笑意，要他莫要惊慌。
玄烨望向屋内的陈设，突然忆起往事道：“十四阿哥你可还记得，当初也是在这里，你额娘抱着刚满两岁的你，朕拿着只虎娃娃想逗你，谁知你竟吓得，撒了朕一身童子尿。”这段回忆，在玄烨记忆里十分温煦，所以玄烨说着说着，不禁露了这段时间以来少有的笑容。
胤祯生母德妃极受玄烨宠爱，若非如此，仅以宫女身份入宫的德妃，也不会在后宫纭纭佳丽中脱颖而出，一步步直至妃位，甚至压早于自己入宫、生子、乃至晋封的荣妃一头，所以在过了二五年华，便不再承恩的宫中，德妃在而立之年仍能诞下胤祯。
对这段往事，胤祯实在毫无记忆，但亦知此时应当附和玄烨，讨好阿玛本就是他们这些阿哥，与生俱来的功课，可前世留下的种种疑惑，重生后看清阿玛想将自己当做棋子的经历，又叫胤祯对玄烨这个阿玛失望透顶，这时面对玄烨这不知真假的‘真情流露’，胤祯觉得自己快要演不下去，作为父子，这般相互猜心，难道不累？
胤祯有些心乱，干脆道：“不记得了。”虽然经过诸多磨难，胤祯还是当日那个胤祯，在面对血亲时，胤祯依旧放不下，无法如面对外人时的虚情假意。
即便胤祯这样，玄烨也不觉被扫兴，而是转头赞许胤禛：“相比之下，四阿哥倒从小便是个勇敢的孩子，四阿哥怕也是不记得了，孝懿皇后还在时，可为你操了不少心。”提起孝懿皇后，玄烨一阵唏嘘。
“阿玛，孩儿记得，当初孩儿皮，额娘担心奶母伺候不周，每每午后总会亲自哄孩儿睡。”胤禛一直称抚育自己长大的孝懿皇后为额娘，这亦是胤禛对童年最深的回忆。
“嗯，四阿哥的确该多念着她些，孝懿皇后大行前，最舍不下便是你。”玄烨回忆道。玄烨话里的真假，则无人可知。
“是，阿玛。”
“佟国维，既是孝懿皇后之父，也是朕的亲舅。隆科多，庆复二人，是孝懿皇后亲弟，还有法海，孝懿皇后的堂弟，也是十四阿哥的开蒙老师，他们三人也是朕的表弟，这几人与旁人不同，你们无须顾忌，大可交接来往。日后，在你们二哥面前，也应多劝他与之来往。”玄烨细细交代道。最后这话，怕才是玄烨今日要讲的重点。
“是，阿玛。”胤禛、胤祯齐声应道。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康熙四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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