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幻想大陆纪行》安塔列斯

11、三龙骑士

　　城市中心的广场上挤满了人群，靠近前方的座位上坐着最高贵的王者和最尊贵的宾客。在那座古老宫殿前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高台，织锦绣花的地毯，从高台上一直铺到了人群脚下。
　　奥妮克西亚在古娜的座位后面占有一席之地，这使得她不用同其他人一样，需要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看着高台上方。
　　高台上站着三位骑士，第一位身着黑色的铠甲，披着火红的披风，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一样具有金属的光泽，它们看起来不具备任何感情。第二位骑士身材魁梧，一道长长的伤疤横过他浅褐色的面孔，却奇异的没有破坏掉他整体的和谐；他富于男子气慨的容貌和直竖的头发都让人联想到一只狮子，只是这头混合了凶猛和优雅的野兽现在表现得很安静。
　　最后一位，也是最年轻的一位骑士身着纯银的铠甲，披着白色的披风，一头灿烂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人们惊叹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聚集在他身上。这是哪位天神的宠儿，如此年轻，如此俊美，又如此具有生命的活力，世间所有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神采，他简直就是一颗完美的宝石！
　　然而再没有人比奥妮克西亚更吃惊，也没有人比她更被那形象所震撼。是他！是他！那在不知名的山谷中偶遇的少年，竟然是三位龙骑士之一！
　　奥妮克西亚从震惊中回过神，又马上陷入到新一轮的惶惑中。因为记忆中那双充满魔力的眼眸似乎又在眼前浮现，她还记得那火焰般烁烁的目光，那洋溢着喜悦和欢乐的表情是那样纯粹和直接……她低下头去，用沉思来掩盖她内心激荡的情绪。

　　一声嘹亮的号角使全场变得安静下来。
　　身着黑袍的典礼官走上高台，面向着众人举起双手高声说:“欢迎你们，伟大的国王们，高贵的骑士们，以及所有来到这里的尊贵客人们，我代表圣·科里亚得向你们至上敬意。”
　　他向着台下鞠了一躬，又直起身体继续说：“这是一个必将被世人铭记的时刻，距离上一次龙骑士的出现已经过去十年了，而今天，我们迎来了三位龙骑士！”
　　他朝着三位龙骑士转过身去，谦卑的低下他的头：“伟大的骑士们啊，你们经历了种种考验而站在这里，现在，是时候兑现你们的契约了。”
　　“不论是选择还是被选择的人们啊，请你们为自己欢呼吧，因为选择的双方都将见证你们自身的伟大，这将成为你们最值得骄傲的荣耀。”
　　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那么，请吧，请自认为可以成为龙骑士主人的人依次走上前来，让我们的龙骑士自由的选择他们的主人。”
　　人群中有一刻钟的静默，等待把这暂时的安静延长了，人们在翘首期待，谁是第一个走上前去被挑选的人。
　　终于，从右手的座位上站起阿尔代什王，他是个勇猛的战士，对待挑战从来都是无所惧怕。
　　他迈开大步走到台前，挺直身躯，用迎接战斗的目光扫过三位龙骑士。
　　沉默。
　　从那魁梧的身躯发出一阵大笑，这是个真正的勇士，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败，而没有丝毫遗憾。
　　龙骑士们对着他微微鞠躬致意，表达他们对他的钦佩。
　　阿尔代什王退回到他的座位上。
　　人群愈加静默了。
　　接着，又有几位显贵走了出来，他们依然没有被龙骑士选择。
　　人群开始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人们在议论，好奇心空前高涨，谁，究竟是谁将成为首先被挑选的人？看啊，那是谁，是谁又勇敢的站了出来？
　　从那一片由黑色斗篷组成的乌云中走出布伦希尔德公主，她今天一身盛装，洁白的裙踞沙沙作响，上面用金线绣满了蔷薇；她的头发上缀满了猩红的宝石，每一颗都价值一座城市；其中最大的一颗红宝石镶嵌在她洁白的额头上，使她的面容熠熠生光。她站在那里，天生的威仪宛如女王。她微笑着用目光缓缓扫过三位龙骑士，把期待的目光停留在最为出众的银甲骑士脸上。
　　“不，你不是她。”银色的少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
　　布伦希尔德公主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但是她很好的控制住了。
　　人群在此时发出动荡的声音，因为他们看到黑色的龙骑士走下高台，来到布伦希尔德公主面前跪下：“高贵的公主，请不要失望，因为我，雷龙的阿瑞斯，将选择您成为我的主人。”
　　人群中传来放大的议论声：“雷龙的骑士选出他的主人了！那是亚特兰的女武神！布伦希尔德公主！”
　　从布伦希尔德公主眼中重新焕发出光芒，几乎和她额头上的红宝石一样闪耀，她微笑着向雷龙骑士伸出手去，用无比甜美的声音说：“我多么荣耀啊。”
　　“那么，请您说出您的名字吧。”
　　“我是布伦希尔德·瑟·瓦洛亚，亚特兰的公主，伊西尔德王的女儿。”
　　黑骑士低头吻了吻布伦希尔德公主的手背，用庄重的语气说：“我，雷龙的阿瑞斯，在此承认布伦希尔德·瑟·瓦洛亚作为我的主人，我将属于你，像风属于天空一样自然，我将永远追随你，忠诚你，你的意愿就是命令，你的道路就是我的道路，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以我的血和龙的契约起誓，现在，您接受我吗？”
　　“我接受。”布伦希尔德公主以同样庄严的语气说。
　　“誓言成立了！”
　　“亚特兰获得了一位龙骑士！”
　　周围传来羡慕的声音，布伦希尔德公主仪态万方的微笑着，带着她的龙骑士回到了她的座位。
　　随着雷龙骑士的离开，人群开始沸腾起来，更多的人走上前去，渴望相同的好运落到自己头上。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剩下的两位龙骑士还没有选出自己的主人。
　　奥妮克西亚不安分的动了动她袍子下面的小脚，她站得有点累了。
　　而有人显然比她更缺乏耐性，银色的少年突然走下高台，目光在人群中不加掩饰的搜寻着。
　　人潮如浪花一样在他身边涌动，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神色争先恐后的报出自己的名字，他们在妄想什么？
　　少年轻轻皱起眉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的目光穿透喧闹的人群，远远的投射过来。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仅仅只是闪电划过天空的短促一瞥之间，奥妮克西亚觉得自己看见了他眼中突然迸发的星芒。这简直不可能！她对自己说，他们隔得那么远，她甚至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然而，少年越过众人径直地走了过来，那目光紧紧地追逐着她，在里面燃起火焰。
　　奥妮克西亚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面跳得很厉害，仿佛被命运抓住了脚跟，而她并不想那样轻易的被他抓住。
　　她退后了一步，接着又退了一步，后面的人群涌上前来，立刻把她淹没了。
　　“让开！”
　　一个声音响起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穿透了人群，它使得人们不由自主的服从了，宛如潮水退却之后的沙滩，露出一段空白。而在那空白的尽头，站着奥妮克西亚。
　　奥妮克西亚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群，吃惊使她说不出话来。她终于很不情愿的承认，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时刻。
　　银色的少年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摘下她的头巾——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阵惊叹，谁能想象得到，那毫不出众的头巾下面竟然隐藏着一个火焰般的精灵？！
　　少年低头露出笑容，嗓音中流露出无限温柔和喜悦的情感：“你在这里，我的主人。”
　　“啊～”再没有比这更值得惊奇的事情了，海浪般汹涌的声音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他叫她主人？！
　　他选择了她吗？那么，她是谁？！
　　人们伸长脖子注视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最年轻的龙骑士竟然选择了一位陌生的贝都因少女。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啊，因为这勉强算作少女的女孩那么年轻，谁也没见过她，谁也不认识她，她根本就不配得到一位龙骑士的青睐。
　　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连那些最为显要的国王和骑士，那些坐在贵宾席上的客人们，各种复杂的表情出现在那些高贵的面孔上，他们都不敢置信！
　　布伦希尔德公主站了起来，从那双美丽的眼睛中折射出一闪而过的光芒：“她是谁……”
　　奥妮克西亚站在风暴的中心，承受着无数投射过来的探索的目光，那些目光似乎要把她穿透，在她脸上烙出洞来。
　　银色的少年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只是专注地望着奥妮克西亚的眼睛，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害怕她会随时再次在他手中消失掉一样。
　　“你的名字，我的主人？”少年跪在她面前，把她的手按在胸口。
　　奥妮克西亚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她在踌躇着。
　　典礼官走上前来，尽管他也觉得惊奇，但他仍要尽他的职责：“说出你的名字吧，黑龙骑士所选择的人啊，让你的骑士凭着你的名字立下誓言。”
　　奥妮克西亚低头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听到命运沉重的脚步上，啊，他是不可违抗的。
　　从人群中再次传来动荡的喧嚣：
　　啊，她没有名字，她不敢说出她的名字，她不配，她不配做龙骑士的主人，选择是无效的！选择是无效的！
　　奥妮克西亚慢慢抬起眼睛扫过喧闹的人群，那双美丽的绿色眼眸，带着傲慢的、嘲弄的神色，又浸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人们在她的目光下变得安静下来。
　　“我，”奥妮克西亚开口说道，清亮的嗓音像拂过水面的风，掀起层层波澜，“我的名字是奥妮克西亚·堂·卡洛斯。”
　　静默，静默。
　　银色的少年执起奥妮克西亚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他抬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我，黑龙的阿克琉斯，在此承认奥妮克西亚·堂·卡洛斯作为我的主人……”
　　“她没有头衔，她不是贵族，在这儿没有人认识她，选择是无效的！”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声音打断了神圣的誓言。
　　一片凝聚着雷电的乌云笼罩下来，阿克琉斯松开奥妮克西亚的手站起来，转向发出声音的人群。从他身上散发出低沉的、令人窒息的重压，使得人们纷纷在他面前退却。
　　“谁？谁竟敢打断我的誓言？！”
　　阿克琉斯的目光投向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啊，是你吗，卑贱的人类？”
　　“住手吧，阿克琉斯！”一个宏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从人群让出来的道路中，走出来一位威严的王者。
　　他穿着镶银的深色外套，披着深绿色的长披风，领口别着一块翠绿色的宝石。他气度不凡的面孔上有一双锐利的灰色眼睛，掺着银色的金发披在脑后。
　　“你凭什么命令我，巴拉尔？”少年眼中的怒气还没有消散，他并不畏惧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巴拉尔，剑圣巴拉尔……”人们窃窃私语着，把敬畏的目光投射过来。
　　奥妮克西亚默不作声的看着，原来是他，原来他就是剑圣……
　　巴拉尔走到奥妮克西亚面前，用柔和的眼神看着她：“黑龙骑士选择的人啊，请你叫你的骑士平息他的愤怒吧，他们，”他用怜悯的目光瞟了一眼人群，“他们并不知道龙骑士的选择和誓言有多么神圣。”
　　“是的，”奥妮克西亚终于说，“我可以原谅一次无知的冒犯。”
　　剑圣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向着人群大声宣布：“我，巴拉尔在此郑重宣布，黑龙骑士已经选出了他的主人，她就是奥妮克西亚·堂·卡洛斯。”
　　人们用欢呼代替了先前的置疑和不敬。
　　“那么，让神圣的誓言继续吧。”
　　“请等一等，巴拉尔阁下。”一个动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布伦希尔德公主款款从她的座位上走了过来，四周簇拥着她的血色蔷薇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