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章四十六 费思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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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方便诸位阅读，特意标注，本章为[游戏少侠X电视剧老板]***
幽都的风景和外界大为不同，但因晴雪之故，少恭和屠苏不愿停留太久，以免被人察觉，为她招来麻烦。按照说明，他们穿过魂之彼岸，终于来到忘川蒿里。
屠苏疾走的步伐渐渐缓了下来，最后竟有些迟疑，他停下身子片刻，又下定决心，冲少恭伸出手，淡淡道：“跟我来。”
“……”少恭望着那人，垂下眼没有多问，但仍是伸出手，和屠苏握在一起。
少年人的手修长有力，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之意，少恭微一恍惚，心底的一些念头越发清晰明显。
——魂之彼岸、忘川蒿里……这是人死之后，魂魄停留的地方。
他抬起头，半空中有一条大河静静流淌，无数生灵的魂魄汇入其中，直奔轮回井而去，但在这途中，亦有一些光点散逸而出，从河中滚落。
淡蓝色的光点明明灭灭，在树干上、草丛中闪烁，眷恋而又灵动。
少恭被屠苏带着，忽地，一道蓝光奔来，恰巧撞在他的鬓角。幻术仅能避人耳目，却不能真的改变状态。顺着看不见的柔顺长发，蓝色光点悠悠滑落，在溜到胸前的时候，被少恭轻轻托住。
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一刹那间自心底涌出，和那个蓝色的小东西产生共鸣，少恭心思一乱，竟罕见地生出些“近乡情怯”之感，就如屠苏刚刚那样。
他猛的停下步伐。
“……？”屠苏回过头，眉目里有些不解。
少恭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何心情，只觉乱糟糟的一片浑噩，既有欣喜甜蜜，也有不安忐忑。这样的情绪波动很久不曾出现，便是和巽芳一起初到蓬莱国，拜见国主之时，他也淡然自若，没有丝毫忧心。
可如今……
少恭压下心底冲动，微笑道：“没什么，被一个小东西撞了一下。”他说着，举起另一只手，蓝色光点在他手上发出柔和的光芒。
屠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拉住那人的手又收紧一点，转过身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少恭松了口气，迁怒地瞄了一眼，旋即用力将那蓝色光点扔出，不再胡思乱想：既然屠苏不曾言明，那就当做是寻常的“访友”之行吧，省的触及往事，又将仇恨勾起。
忘川蒿里再无其他声音，二人在幽绿的草丛中穿梭，身周凝起一点默契温馨。说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同行，但那种熟稔感萦绕在心头，仿佛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比一辈子的时间都要漫长的多。
屠苏再次停下脚步。
一道身影在前方不远处凝聚成形，她衣着繁复，厚重而庄严，因背对着便暂时看不清楚容貌。站在半人高的草丛边，她喃喃自语，正说着什么。
果然是……韩休宁！
真的见到人，少恭反而安定下来。他眼波轻转，心思活泛，开始考虑应该如何得到最大的“利益”，才不至于辜负屠苏的一片心意。
“娘。”屠苏叫道，他没有松开手，拉着少恭一起，径直冲那身影走去。
韩休宁转过身，面貌冷肃，仍是一如既往，看着她，几乎想象不到，这仅仅是一个迷失在忘川的魂魄。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是谁……”
昼夜幻梦、耽于往昔，韩休宁沉湎于自己的思念之中，早就不能辨别他人的声音和容貌。她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屠苏的念想，这才被引导显形。
少恭做出判断，他没有冒然开口，只静静站在一旁。
“娘，是我，是云溪。”不像上辈子那样惊异难过，屠苏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愉悦，还有点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云溪……云溪……我的孩儿……”
“是，云溪来看你了，还带着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娘，你……高兴吗？”屠苏立刻插口，没有让韩休宁继续陷入思索，若是被卷入过去回忆，再重温一遍灭族经历，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心生怨怼。
无论理智如何强大，也抵不过那一瞬爆发出的仇恨之心，屠苏不愿自己失控，何况……若是少恭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裂痕有多大，变了心思又该怎么办？
那人心思敏感到何种地步，屠苏很清楚。
“云溪……最喜欢的人……”韩休宁重复一遍，忽地露出一个浅笑：“是哪家的孩子？快让我瞧瞧……”
屠苏错开一步，将少恭拉到前面，说道：“是他，他的名字叫做欧阳少恭。”
“……”少恭压下心底的几分不自在，这种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韩休宁看不清楚，也不会认出自己是谁，但之前那种忐忑感仿佛春雨后的小草似的，一刹那间又全部冒了出来。
他应该怎么称呼？跟屠苏一样？抱歉，暂时喊不出来。
刚刚的想法已全然消散，哪里还能找出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少恭面上不动，心思转得飞快，最后干干巴巴地道：“……休宁大人。”或许可以冒充一下乌蒙灵谷的人？……韩休宁身为大巫祝，这样称呼应该没错。
韩休宁面上的笑意一直没有褪去，她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听到她在叫我大人……会是小婵吗？唔，小婵……”
这女孩又是谁？少恭斜睨一眼，见屠苏一怔，也是没想到的样子，顿时心气稍平。
“不是小婵，是少恭。”屠苏急忙道。
“少恭……少恭……这么男性化的名字，到底是谁起的？”韩休宁这一次终于听清楚，勉强分辨之后，她问出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屠苏勾起唇，浅笑道：“娘，这是第六根琴弦的名称，亦是乐调名。”
母子二人的笑容如出一辙，少恭沉默不语，说实话……对韩休宁这个旧“仇人”，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即使他愿意放下身段，去说些好听的话，那也要韩休宁能分辨的出来才行啊！看对方的态度，说的再妙，反不如少说的好。
更何况……还有屠苏在，少恭也不想“口蜜腹剑”，做出虚伪之态。韩休宁作为屠苏的母亲，爱屋及乌，他自然不会让屠苏难堪，可要说到亲近……却也不太容易。
少恭心思百转，飞速权衡利弊，终于决定，保持现状当是最好的选择。
屠苏的语气比往日要柔和许多，话语也多了不少，他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自己和少恭的“趣事”，韩休宁若是听不懂，他便又重复一遍，直到对方听明白为止。
少恭偶尔会插上几个字，好让屠苏不至于唱独角戏，但天下的母亲对于儿子喜欢之人的态度大致都差不多，每次听到……奇怪的问题，少恭便全部丢给屠苏，心情很是微妙地看那人回答。
——由此观之，无论性情如何，儿子对于母亲，也很有一套应付手段。
将经历之中捡有趣的说了些，屠苏终于停下口，他松开握住少恭的手，注视韩休宁半天，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极轻极轻地做出拥抱的姿势。
他没有碰到对方，这实际上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举动，韩休宁身为灵魂，根本不可能被人碰到。
“娘，我过的很好，无论如何，云溪不会不原谅你，他是你的孩子。”
“原谅……孩子……”
屠苏在她耳畔，轻声道：“我要走了，娘要保重。”
退后一步，少年人的神色有一瞬哀戚，旋又敛去不见。
“我们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这里，似乎没有发现，韩休宁自语片刻后，眼神忽然清明起来。
“云溪……刚刚是云溪吗？他说……他原谅我了……”韩休宁怔楞在原地，这是她最深最深的心结，以自己的孩子作为封印剑灵的容器，让他带着煞气死而复生，纵有母亲的一点私念，更多的却是身为大巫祝的责任！
她不后悔如此作为，却也不能原谅自己！哪怕早已身死，魂魄也沉浸在思念之中，无法去轮回转世。
“……”沉默片刻，韩休宁环视四周，脸上露出释然笑意。她的身形渐渐虚幻，很快便化作一点蓝光，投入忘川之中。
屠苏站在草丛后，静静看着韩休宁消失，心情莫名，有些空落落的。知母莫若子，他知道母亲的心结是自己，上辈子的时候没有来得及也没有想那么多，但这一辈子，他不想自己的母亲继续在忘川蒿里游荡。
正如他之前说的，韩云溪无论如何都是韩休宁的孩子，他是下一任大巫祝，也有责任守护乌蒙灵谷和焚寂。仇恨、怨谤、不甘心……再多最多也不能丢到母亲身上，毕竟，这条命是她给的。
身负煞气，于世间行走或许艰难了些，可比起那些族人们，却又幸运许多。
“……玉横，害死了许多人。”屠苏忽然道。
少恭心中一跳，立刻有了些不妙预感，果不其然，少年人接着道：“我的族人全部惨死，除了母亲，他们的灵魂皆被玉横吸走，便是我……也少去一半魂魄。”
“……”
屠苏转过身，眸光冷冽，却又透出三分脉脉温情来，他淡淡道：“深仇大恨，我已经报过一次，问心无愧。这一回，且让我成为困住少恭的情锁，看一看……在超越仇恨之后，你我能得到什么样的结局。”
这番话充分说明屠苏的心情是如何复杂，爱与恨毫无掩饰地暴露出来，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舍。
少恭微微一笑，温声道：“在下亦有此意。”否则……岂会容许夺我魂魄之人留存在世？
这算是二人正式开诚布公的说明心意，屠苏心中块垒完全消散，他看向不远处，那里正是忘川流入的地方，从忘川出去，便可到达白帝城。
见屠苏在入口的地方挖坑，准备把晴雪的令牌埋下，少恭神思飘远，很有点恨恨不平。刚才屠苏的话他仔细想了想，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报过一次仇什么的，应该是未来之事，但玉横吸魂和乌蒙灵谷之事……他很有点为前任背黑锅的感觉。
——自己也就是撺掇了一下雷严、破了一下结界而已，剩下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啊！
而且真说起来，少恭觉的，自己对“云溪”，还有救命之恩呢。
现在可好，恩是没了，仇反而结的更多，真是让人怨念。
他瞄了一眼那人，暗自安慰道：“幸好还有个屠苏，勉强不算吃亏。”
从忘川进入白帝城后，二人没有立刻赶回青玉坛。
少恭先去布庄买了一条发带，总算不需要再使用幻术来遮掩。他的须弥之间里衣服不少，却独独缺了发带，在将原来的那条丢掉之后，少恭才发现，居然没有可以替换的东西。
屠苏目光一闪，心里升起一点念头，他没有犹豫，开口道：“我有些私事，去去便来。”
少恭闻言，轻轻点头，他正在考虑配方的事，没有太多在意。
屠苏脚步匆匆，运起腾翔之术，直奔东方。先在青龙镇里找到向家兄弟，一句话就将他们拉上“贼船”，三个人驾驶着初次下水的沦波舟，朝着海底深处行去。
“龙绡宫里……真有完整的沦波舟制造方法？”
“估计有吧，他没必要骗我们，就算没有，这一趟也不算白来，那可是龙宫哎！”
向家兄弟“窃窃私语”，屠苏只当听不见。
这一次目的地很明确，他们没有遇到意外，便来到龙绡宫中。因延枚是夔牛一族，和虾兵蟹将一番交谈后，他们便被闻讯赶来的绮罗允许入内。
向氏兄弟去船厂学习沦波舟的真正制造之法，而屠苏却没有立刻离去，他抱拳施了一礼，沉声道：“冒昧来访，不知龙宫之中，可能买到上品白绡？”
“你要白绡做什么？”绮罗淡淡询问，面上波澜不惊。
“欲为一人做一件发带，普通白绡不堪承受，因此特意前来求取。”
“……你倒是有心。”绮罗轻轻颔首，心思转了转，再次开口道：“既然你直接向我询问，恐怕用意不在这鲛绡之上吧？”
“是，若龙女有何吩咐，尽管差遣。”
“不必了，你身上有我龙族的气息，深沉难测，不知是哪位前辈所留？”
屠苏一怔，这才想起悭臾来，便回答道：“是一位名唤悭臾的应龙。”
绮罗面色一变，悭臾身为天界战龙，威名赫赫，她又岂会不知？但这位前辈早已隐去数百年，没想到竟然仍在世间。悭臾的身份不是她可以打听的，绮罗不再多问，她伸出手，一道浅色灵光闪过，掌心里便出现一块洁白如雪的绡纱。
这是龙女亲手所织的龙绡，平常只会上贡给天庭，龙绡宫中出售的皆是鲛人所织的鲛绡。这块龙绡轻薄如蝉翼，看着不大，展开来却有十尺长短。
“既是战龙大人看重之人，绮罗自不能轻慢。这卷龙绡足够制作一套衣物，少侠不妨拿去。”
“多谢，只是……”
“不必多言，多年积累，拿出十尺龙绡并不艰难。”绮罗淡淡道，见屠苏拿着布料有些犹豫，便道：“可是担忧用法？这龙绡以灵力织就，凡间之法不能施为，你且靠近一些，我告诉你简易的针织织法。”
绮罗详细说明，待屠苏掌握之后，方用法力将他送出，那一同前来的向氏兄弟还在船厂之中研究沦波舟，暂时是顾不得屠苏了。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大概用去半日时光，屠苏看看天色，顿时有点发愁。
正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忽地亮起一盏灯。
少恭含笑道：“走吧，我在客栈定了一间房，阿翔亦已休憩，总不至于让你连夜赶路。”
“嗯，让你久等。”
二人互视一眼，心情豁然愉悦。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章四十六 费思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