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十日约定》中东妖

70、地狱纪事

　　转瞬间，人界过去了一百年。

　　那一日，血族者德古拉与冥神伊丽曾进行过十日约定，期限为百年。如今，这份约定早已失效，而身为当事人的伊丽，也早忘记了百年前的一切。

　　今天，伊丽照例完成几个纪元以来的任务，回到炼狱，焚烧完罪恶之灵后，盯着天空飘下的轻盈的雪花发呆，耳边突然传来冥王传召的口谕。

　　下一刻，伊丽就赶到了冥王的府邸，“尊敬的冥王，您有何事交代？”

　　哈迪斯威严地站立着，手持一把木质权杖，一头金色卷发有条不紊地梳好在脑后，听到伊丽的声音，他敛眸，转过身，对视上少女深黑的眸。

　　“有一个新的公定任务产生了。”

　　彼时的场景依旧清晰。一百年前，久久波澜不惊的冥河之上，红光乍现，紧接着，一男一女从河中露出身来。当时，冥王目睹他们出场的全过程，答应各自实现他们一个愿望。

　　伊丽唯一的愿望，是留在地狱，继续做一名优秀的、无人能及的冥神。即使没有灵魂、没有心脏、没有情感、不会哭泣，都没关系。

　　冥王有些生气。不过很快，他就将情绪掩饰了下去。

　　“那么你呢？”

　　对视上冥王深邃得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眸，德古拉不去看伊丽，坚定地回答：“既然如此，我也选择回到特兰斯瓦尼亚，继续做我的亲王。”

　　冥王眼里飞掠过一丝怜悯，盯着他眼中满斥的不屑，最后终于开口：“好吧，孩子，我尊重你的选择。”

　　现在想来，其实当时她内心十分纠结，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或许只是不想接受这一切。

　　心里一阵烦躁，伊丽猛站起身，摇摇头，驱散去依稀的画面，闭上眼，念出一串咒语，整个人渐隐在淡淡的雾气中。

　　“我的仆人，记住，这次任务发生在公元十九世纪，目标人物是一名罗马尼亚公爵，具体事宜到时你自会知晓。只是，与以往不同，因其特殊性，你将与目标人物一起进行约定，任务中，你必须封存自己现有的记忆。也就是说，你要抛弃所有立场，成为任务中的一部分。”

　　临行前冥王如此忠告。

　　事实上，琢磨半天，伊丽也没有明白话里的含义。但对于一位优秀的冥神来说，上级交付的任务，只需要以最佳手段来出色地完成即可。

　　这样想着，目的地到了。

　　一百年来，人界变化很大，原本狭窄潮湿的街道，现下整洁又宽敞，道路两旁做了不少绿化，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与修葺过的马路和谐的共存。即使人烟稀少的郊区，也变得车水马龙。旧层建筑逐渐被高楼替代。

　　尽管如此，总还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伊丽降落的地方是一片荒地，在这荒地中，放眼望去所能看见的，除了一座古老的巨大城堡，就只剩下常年枯萎的植物。

　　通读人界历史的伊丽一眼认出，这座城堡年代久远，却并不破旧，仍保留着欧洲中世纪黑暗的哥特式风格，由此可见，应是贵族或皇室的居住地。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强烈的眩晕感无故袭来，心中一慌，忙飞速后退，这才保持了清醒。

　　“奇怪，似乎来过这里。”她轻声嘀咕一句，目光落在远方。

　　高耸的城堡门墙上长满黑色荆棘，城堡被包裹在内，更显几分凄惨。看到这，伊丽不情愿地蹙起眉，只得挥手，身躯腾空而起，越过荆棘丛。与外面相比，城堡里面更为荒寂，安静得仿佛并未存在任何生物，纵使她脚步再轻盈，也突兀无比。蓦地，她止住了脚步。

　　门口，一名男子坐在门槛上打着盹。他微闭双眼，肌肤带有病态的惨白，勾人魂魄的唇瓣微微弯起，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美。一头秀美的黑发在风中起伏，古代公爵服装穿在他身上，毫不显异样。

　　这一瞬的画面，美好得犹如画家笔下的油画。

　　突然，男子睁开眼，抬头向少女看去。与他四目相对的刹那，伊丽空荡的心似乎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同一瞬，她似乎看见，他眼中划过一抹欣喜。

　　伊丽有些疑惑，却又拂不下面子，干脆板起脸，极为官方化地道：“你就是……”

　　“你就是伊丽吧？”男子先开口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伊丽一愣。

　　男子站起身，愉悦地勾唇，开口，声音是与他肌肤颜色相斥的温暖，“因为冥王和我说过你。”

　　是吗？伊丽在心中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冥王会和一个人类说这些？但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正想开口，却被男子抢了先，“所以，我们开始吧。”

　　伊丽警惕地盯着男子，看不出他脸上有何不对，心底忽的烦躁起来。于是转过身，语调有些冷，“不用你提醒我，等我封存好记忆就开始。”

　　顿了顿，她又嘀咕一句：“真是麻烦。”

　　反应过来，她脸色一变，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这样多余的话，焦躁下，又弄错了不少步骤。

　　终于到了开始的时候，伊丽重新转回身体，而男子不知何时已闭上眼睛，脸上恢复了平静。

　　“开始吧。”

　　话毕，城堡上空骤然乌云笼罩，一道闪电劈下，刚才还站在城堡内谈话的双子，眨眼坠入了无尽的黑色世界——

　　1. 地狱

　　地狱在世界最里，坐落于最黑暗的角落，那里的掌权者是公正的冥王哈迪斯。每一日，地狱都会接收大量的罪恶之灵进行洗涤，共设有十八层，每一层都足以让死灵望而生畏，世人皆知，凡进入地狱，从此与世隔绝，永远留在悲伤与痛苦中流泪忏悔。

　　更可怕的，在于那异端的第十九层。

　　这一日，沉寂了几个纪元的地狱迎来了一个爆炸性话题。

　　昨日有一对男女，身为人类时互为情侣，因自杀而堕入地狱，结局之悲惨，但审判官没有任何动容，依照律法规定判处男方犯“残害同胞”、“背叛他人”等多个罪行，罪孽深重，进入炼狱，不得超生。

　　女方则幸运得多，由于她的善良，既不用承受钻心之痛，也无需永困地狱，只要她潜心忏悔，明白生命的珍贵，便可转入冥河入口，喝下那里的水，开始她新的转生。

　　若说他们凄惨的结局让众神无动于衷，但女方做出的选择，实在让大家不能理解。

　　在审判官下达判令的第二天，女方就哭着乞求判官，将自己也判入炼狱。理由是——人世的生活已够悲惨，不如在炼狱与心爱的人永生。

　　总之，生或死，都要在一起。

　　炼狱的可怕很少有人不懂，判官只当少女太单纯，不明其中道理，苦口相劝，却迎来少女冷漠以对。地狱规则，判令下达七日后，死灵必须赶赴自己最终的归宿地。

　　转眼六日过去，少女每日都前来骚扰，这令判官困扰不已，威逼利诱好言相待都不管用，最后，他只好请公正的冥王，亲自来解决这件事。

　　冥王哈迪斯听完她的理由，没有说话，脸色反而说不出缘由的变得冷酷。过了很久，他这样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少女一愣，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黑夜一般的眸里闪着无比真诚的目光。

　　冥王微闭眼，暗念咒语，窥探了她的内心，在确定这是她的真心后，依然极为冷漠，毫不为过的说，他眼中充满了痛恨。

　　这令判官不解，可他并不解释，眸中划过一抹奇异的光芒，“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便满足你，第七天结束时，你来找我，届时若还未改变主意，我就与你签署协议。”

　　听闻，少女松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毫不遮掩的喜悦之情，身子一软，摇晃了下，差点倒下去。判官忍不住伸手，但她很快站稳了，坚强地转过身，朝门外奔去。

　　留下哈迪斯站在原地，朝判官的那只手投以讥讽的一瞥，紧闭唇瓣，身躯隐于了黑雾中。

　　约定时间，还剩一日，少女当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像个跟屁虫似的执拗地跟在男子身边。

　　而那个约定，男子是通过神灵之间泄露了谈话，无意间才得知。

　　听到这个消息，他没有说话，只是敛了眸，不知在想什么。

　　少女的眼比暗夜还要美丽，男子的眼则犹如冬天的大海，深邃无比；少女喜爱深蓝衣裙，男子却总以公爵服示人。两人所到之处，气氛常常冷到极点，可仔细感受，又能察觉出他们之间惊人的默契与微小幸福。

　　第七日，地狱放风时间如期而至，双子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放风口。

　　审判官恰有公事处理，路过放风口，却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伊丽莎白，明天，我们就要永远告别了，”男声有些悲伤，但在努力压抑，“你尽管放心，我在炼狱不会孤独，倒是你，一定要好好去转生。”

　　“我去转生，你去炼狱？”少女的声音听不出多大起伏。

　　“嗯。”

　　“弗拉德，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已经决定了，和你一起去炼狱。”

　　判官看不见德古拉的神情，却能见到他挺直的脊背一滞，无奈的声音响起：“伊丽莎白，我们不能这样。”

　　“为何不可以？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迟迟不答应你的求婚。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就算如今无法再成亲，可要我抛弃你，独自转生。我做不到。”

　　德古拉眼中浮现一抹急躁，他张了张嘴。

　　“就这样决定了。”少女不给他任何机会，打断了他。

　　“你太自作多情了。”突然，男子的声音变得冷漠无比。

　　“什么？”

　　“你以为你真有那么大魅力？”德古拉讥笑着，眼中充满厌恶，毫不留情地羞辱着少女，“如果我真想娶你，你以为你能躲到现在？”

　　伊丽莎白张了张嘴。

　　“错！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所以才与你一直保持联系，没想到你当了真，到地狱还要缠着我。”

　　德古拉顿了顿，话语变得有几分阴狠，“你好好想想，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记得那次我挑选皇后么？你那样闯进来，我不过是给你面子，才没有当面拒绝你，怎么说你也是公主。没想到你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说实话，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

　　“那你为我而死……”

　　话音未落，男子便嗤笑着打断，“别做梦了，我遭人陷害才会如此，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鬼地方看到你？”说着，德古拉忽然伸手，轻轻一拉，将伊丽莎白搂入了怀里，充满魅惑的声音在女子耳畔响起，

　　“不过，看在你单恋我这么久的份上，最后一日，我可以勉为其难地与你共度一夜……”

　　还没说完，他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伊丽莎白用力推开他，黑眸充满羞耻与愤怒。

　　尽管，那些感情，只出现了一瞬。

　　德古拉只是不在意地耸耸肩，收回了手。“本来我不想说得这么绝，谁知道你那么难缠，这就不能怪我了。”

　　伊丽莎白却像没听见他的话，她吐了口气，似乎是想告别什么。最后，她仰起头，冷冷问道：“这就是你的真话，对吗？”

　　“当然。”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此诀别。”

　　即使脸色苍白万分，即使金发被风吹得凌乱，伊丽莎白也丝毫不显狼狈，在她脸上，竟连一丝脆弱都不曾见。她抿紧唇，高傲漠然地走出了放风口。

　　久久盯着她的背影，德古拉握紧了拳头的手松开，而后狠狠打响自己的太阳穴。

　　这边，窥探了男子的真实想法后，审判官额上出现几道黑线，无言以对地叹了一声。

　　“人类真是……不过……算了，这样也好。”

　　*
　　第七天将过，对于伊丽莎白临时改变主意这件事，冥王似乎早有预见，脸色无恙地看着半空的画面，收回手，嗤笑一声，说了一半的话吞了回去，“不愧是……”

　　夜晚悄无声息地来临了，地狱星空比人界更为明亮，一颗一颗聚集在月亮周边，似晶莹的玻璃珠，安静地闪着光。

　　伊丽莎白双手撑着下巴，仰头看向高空，陷入沉思。过往与德古拉的种种不可抑制地浮现在眼前，眼中不由显出一丝难过，突然耳边传来嘟囔声。

　　“那小子，真是冥顽不灵，对他说话就当耳旁风，明天送到炼狱后一定要好好惩罚惩罚，杀杀他的锐气！”

　　伊丽莎白一楞，反应过来“他”指谁，脸冷了下来。不想那声音再次响起，“要不是看那小子还有点良心，为了爱人甘愿自己受苦，我早对他不客气了。”

　　“什么意思？”审判官正走着，被一个女声吓了一跳。

　　他摸了摸鼻尖，讪讪地说：“该死，泄露秘密了。”但是，他并没转移话题，也没转身离开，而是正视着伊丽莎白，“算了，就告诉你真相好了，今天早上你们吵架时我也在场，窥探了那家伙的心后，发现他说的全是违心的话。”

　　他撇撇嘴，“所以说，我赢了。我曾和梦神打赌，进入冥界的人类，总有会为他人牺牲自己的可能。今日一见，我总算……”

　　说着，他几要哭泣，拿袖子抹了抹眼角，“要知道啊，地狱已经有几万个纪元没有这样的人了。如果不是那小子，我真以为自己会输。为爱而活着，进来这里的人，果然有善类。”

　　他脸上包含沧桑，好似想起某种往事。但伊丽莎白没有在听，她早就扭头，飞速跑出了监禁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