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不知道》程殊

11、小叔叔不在家

　　流云散尽，日光大盛。
　　叶秋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晃了晃眼，她抬手挡了挡，蓦地明白了何北辰的意思。
　　“这里，会心疼。”
　　“这里，是你的一部分。”
　　“小叔叔，我以后会注意的。”她眸光流转，面上的表情柔和动人。
　　何北辰松开她的手，没说什么，收起医药箱。

　　从小区飞奔出来，叶秋才想起来，她对这附近的公交线路并不熟悉。找到公交站，她把站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肯接受没有直达车这个现实。
　　也真是怪了，明明光明苑距离燕莎的距离并不远，可偏偏就是没有一趟公交车能直达。
　　导航的功夫，一辆公交车停在了眼前。
　　叶秋盯着代表页面正在刷新的小圈圈，在公交车门即将关上的一刻，看了眼刚刚刷出来的“先乘坐32路公交车”，毅然决然地跳了上去。

　　司机不是很乐意地蹙了蹙眉，刚要说什么，却在目光对上叶秋澄澈的眸光时瞬间没了脾气。“下回注意点，太危险了。”
　　叶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师傅，下回不会了。”
　　小小的插曲过后，叶秋顺着空荡荡的车厢走到最后面的角落处，坐定之后，给秦炎炎拨了个电话。

　　原本开车只需要20分钟左右的路程，因为中间倒了一趟公交车，总共花了四十多分钟。
　　叶秋从公交车上跳下来，理了理裙子，在车嗡隆隆地开出去时，看到站台上倚在阴凉处看手机的秦炎炎。
　　她起了玩儿的心思，绕到秦炎炎的后面，轻声在她耳边发出“喂”的一声，成功地吓到原本就在看恐怖小说的人。

　　“要死了要死了！是不是你小叔叔天天虐待你你有气没地儿出所以都使我这儿了！”秦炎炎面上气鼓鼓的，手却像往常一样自然地挽过叶秋的胳膊。
　　“怎么到这儿来等了？”叶秋打断她的抱怨，随口问了一句。
　　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秦炎炎是因为闲着也是闲着，知道她因为要倒一趟公交车所以可能会稍微晚一点，所以特地来站台接她的。
　　她问这么一句，不过是为了转移一下秦炎炎的注意力，让她稍稍消停一下。

　　果然，秦炎炎被她的话题拐了出来，转而讨论堃市公交系统的不人性化。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进了商场的时候俩人就都有点渴了。
　　反正时间还早，两个人在进门处的咖啡厅点了两杯果汁，喝完之后，正要起身离开，突然不远处一个姑娘起身喊了句“嘉志”，引得秦炎炎看了过去。

　　叶秋敏锐地感觉到秦炎炎的目光僵了僵，她侧了侧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背影。
　　“怎么了？”叶秋偏头的功夫，秦炎炎已经又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上。她把桌上的菜单立起来，眸色中泛出点点的亮光，冲叶秋勾了勾手指。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动作反而更加惹人注目。
　　叶秋面无表情地把她手里的菜单抽出来放到一边，“好好说话。”

　　“哎呀。”秦炎炎警觉地往刚才西装男的方向瞥了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吗。”
　　“然后？”叶秋微微挑了挑眉，突然，她似是懂了什么，侧过头看向西装男。
　　西装男和那个叫他的姑娘坐在窗边，迎着光，叶秋看不清他的长相。“是他？”
　　“我也不确定。”秦炎炎低头的瞬间捋了捋耳边掉落下来的头发，“我也不确定，只知道他叫蒋嘉志。”
　　叶秋被她突如其来的害羞模样逗得笑出声来，闻声，秦炎炎严肃地瞪了她一眼，抬头之余，目光还往窗边的方向瞥了瞥。
　　“这不是挺好吗。”叶秋低语一声，“走了，要是觉得还不错的话，就应下阿姨的安排。”说着，她拉起秦炎炎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厅。

　　周一的商场比平时冷清了不少，两个人在女装的那两层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收获颇丰。
　　因为秦炎炎事先答应了家里人晚上要回家吃饭，因此买完东西之后，两个人就分头回了家。
　　叶秋拎着大包小包的纸袋打开家门的时候，金黄色的日晖铺满客厅。
　　她在门口赞叹般地轻声“啊”了一声，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才动了动脚，把刚买回来的一堆衣服搁到了衣帽间。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之前她盖在何北辰身上的毯子已经被叠好放回了原位，她换了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何北辰根本就没在家。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叶秋也懒得订饭，翻了翻厨房里放着的外卖单，刚要把手机掏出来，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趿着拖鞋快走两步，接起电话说了声“您好”，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小秋，我临时出趟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叶秋“哦”了一声，顿了顿，说：“放心，我出门会关好门的。”
　　何北辰“嗯”了一声，“你有我的手机号吧，136********。”
　　“我有的，何奶奶给过我。”叶秋答了一声，“一会儿我给你拨过去，你也记……”
　　她话音还没落，何北辰就打断她的话，“我还有事，先挂了。”说完，电话里就传来“嘟嘟”声，彻底断了线。

　　叶秋看了眼电话，放回原处。
　　屋子里有轻微的响动声，叶秋回到自己房间，黄坨坨正在舔着水喝。
　　她出门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黄坨坨那时候刚刚吃饱喝足，所以，她应该没有给它倒水喝。
　　可不是她倒的还能是谁倒的，她拍了拍自己的头，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有点缺乏睡眠。
　　“你晚上想吃什么？”蹲下身，叶秋拍了拍黄坨坨的脑袋，见它完全不搭理自己，没趣地坐到地上，掏出手机。

　　屏幕一亮，她才看到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打开通话记录，上面赫然显示着红色的“小叔叔”三个字。
　　原来他是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的，叶秋低低地笑了一声，一抬头，才发现沿着墙边摆着的两个新柜子，其中一个已经被放在了墙角，原本墙角的箱子也都不见了。
　　她“噌”地站起来，拉开墙角柜子的柜门看了看，果然，几个纸箱和两个行李箱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里面。
　　另外一个是个五斗橱，叶秋拿清水把它从里到外擦了一遍，晾干之后把自己的内衣和家居服放在了里面。

　　何北辰的出差似乎成了一个分水岭，当天晚上，堃市就出现了一起公交车自燃事件，叶秋作为支援记者火速地奔赴现场，前前后后地忙了起来。
　　光明苑离出事地点比较近，叶秋算是最早到达现场的记者，抢在第一时间拍了几张照片，并且采访了司机和几个乘客。
　　所幸这趟公交车是走长途线的，正值工作日，车上没几个人，加上司机应急反应能力比较强，整个过程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叶秋一点胃口都没有，喂黄坨坨吃了点猫粮，她整个人都瘫倒在床上。
　　屋子里没开空调，空气闷闷的，躺了好一会儿，叶秋才挣扎着爬起来开窗透气。
　　洗完澡，打开客厅的灯，叶秋擦着头发在偌大的客厅中稍作停顿，突然觉得整个人都空荡荡的。
　　她心中隐隐觉得有点害怕，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得高了些，心里的不安才渐渐地被压了下去。

　　公交车自燃事件之后，市里对交通安全格外重视起来，伴随着的，是更加忙碌的记者。
　　为了加强交通安全知识普及，晚报开辟了一个专版针对近几年内全国有关交通安全的事件进行了梳理，辅以安全知识教育。
　　叶秋是最近一起自燃事件的报道记者，这个专版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头上。

　　接连忙碌了两个礼拜，叶秋终于轮到了一天的假期。
　　两个礼拜的时间，何北辰除了打过一次叶秋的电话提醒她可能要交水费了，其余时间，一次都没联系她。
　　忙碌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是一空闲下来，叶秋就被铺天盖地的空虚感所覆盖。
　　她怀里抱着睡得昏昏沉沉的黄坨坨，纠结许久，先把电话拨给了家里。

　　东拉西扯地听自家妈妈说了好一会儿，叶秋觉得，她应该是不知道何北辰出差了。
　　依何奶奶和妈妈的关系，她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家妈妈，那这么看来，何奶奶应该是也不知道。
　　稀里糊涂地又琢磨了一会儿，叶秋把电话拨给了何北辰。

　　那边似乎是在忙什么，过了好一阵子，何北辰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嘈杂的声音中，他说了句“稍等”，片刻之后，才又“喂”了一声，问：“怎么了？”
　　叶秋被他问得懵了一下，刹那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了。
　　支支吾吾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听一声轻笑透过话筒传入她的耳中，“我马上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叶秋把头埋在黄坨坨的毛里，蹭啊蹭的，心里的异样感破茧而出。
　　就像是被黄坨坨的猫爪子轻轻地挠了挠，又痒又难受。
　　叶秋“噌”得站起身，惊得黄坨坨立起毛来四处查看，见叶秋走向厨房，甩了甩头，跳下沙发跟了上去。
　　暖橘色的灯光下，叶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下肚，心里才觉得好受了点。

　　她在堃市一直很独立，所以此刻，她非常不想承认，仅仅两天不到的时间，她就已经对何北辰产生了依赖感。
　　其实这也没什么吧，不过是对自己的长辈有所依赖，就像是对父母有依赖一样。
　　这么安慰着自己，叶秋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漫无目的地逛起了论坛。
　　黄坨坨趴在她的边上，尾巴荡来荡去的，心情很好地挠着她挂在床头的穗穗玩了起来。

　　门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叶秋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快吧。
　　这么想着，她飞奔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一眼，诧异地放慢了将要开门的动作。
　　门外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脸上的神色都很不友好。
　　叶秋从手机里调出之前记录下来的保卫处的电话，小心翼翼地把门开了个缝，“您好，请问您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