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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梦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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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银白,洒满庭院,乐问转过脸来,神色淡漠,皮肤被月光染得白皙,眉睫如凝霜。
卫正倒吸了一口气,身体里涌动起他不熟悉的冲动,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伸出手去。
乐问:“……?”
伸臂揽过乐问的腰,卫正一把将没回过神来的乐问拽入怀中,低头落唇于他的白发上,吻过白色的眉毛和眼睫,乐问支起胳膊将他推开些,怒道:“你干嘛?”
奈何卫正如同中邪般将他两手拘在一处,嘴唇在他的鼻子上磨蹭,卫正的唇火热,乐问的皮肤微凉,他满足地长出一口气,一只手顺着乐问的腰向下抚摸。衣衫窸窸窣窣地摩挲着,卫正眼神灼热又迷茫,需索无度地吻住乐问。
嘴唇碰触的美好感觉让乐问有点失神,忘记要推开他,几许凌乱的过往在他脑中一闪而逝,心口仿佛要涨破般的剧痛让乐问弓起身难耐地发出痛声。
卫正掌心火烫,正孜孜不倦探索进乐问的襟口,黑袍及中衣散乱,乐问精致的锁骨诱人地在卫正眼底里晃来晃去。
正要下口。
卫正心头一阵猛跳,双目发红怒突。
最初的一波疼痛缓过来,乐问就发觉卫正不对了,将他一把拉低下来,二人额头一碰。乐问简直无语了。
谁给卫正吃的破烂虫子,促使他发情,别说逮着的是乐问,就算这会儿逮到匹母马他也会蹭上去。乐问一把拍在卫正脑门上,对方清醒了点,目瞪口呆地望着被自己啃得通红的嘴唇,张着嘴一副呆样。
乐问又是一记勾拳,让他把嘴闭上。
才捂着心口命令道:“转过身去。”
他把手掌贴在卫正背上,掌心里白光闪烁,将法力凝聚在一处,虫子在卫正体内已游走到心房,乐问隔着卫正的道袍,手势在空中虚抓。
卫正捂住口,克制不住地躬身大吐特吐,直至尝到胆汁的苦味,吐出来的东西里有只黑色小虫在不依不饶地翻来滚去。
乐问一脚踩上去。
卫正捏着发涩的喉咙,眼角泪光闪动:“刚才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困了。”乐问没理他,转身就进屋。
刚缩进被窝的汤圆忽觉身侧一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这时候卫正进门来,她赶紧闭眼,听着卫正进去睡了,才睁眼轻微挣扎,“你干嘛?放手。”
乐问闭着眼,须发全白看着却有点渗人,哦不,渗妖。
“开个玩笑嘛,别这么小气。”汤圆暧昧地对着乐问的耳蜗吹气:“何况这不正是你想要的?我又没做错什么。”
不知乐问哪儿那么大力气,汤圆忍着骨碎的剧痛,嘴巴却硬:“我说错了吗?你修炼千年了……怎么这点玩笑都开不起……放开我,不然我叫了啊,你现在可是男身……让那傻道士看看你的下流德性……哎哟……松手松手,姑爷爷,小的再也不敢了……”
乐问懒怠地看她一眼:“要是再多事,就再让你体会一次破茧成蝶的感受,那滋味一定不错……”
汤圆登时住嘴不敢多言,紧紧捂住嘴,等乐问闭上眼转过头去平躺着。她才将手拿下来,稍微松了口气。这种蝼蚁偷生的感觉让汤圆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刺激,偷偷在被子里抓住了乐问的手,对方竟然没有甩开她。
汤圆丝毫没发觉,乐问已失去知觉,沉浸入梦中。
翌日一早,卫正是在单喜精神奕奕的声音里被叫起的,天光大亮,院子里的雨水干了,露出灰色的地面。卫正一行打算再试试出山的路,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半个时辰后,他们就看见了村镇。
单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喜道:“到了,你们快走把,路我不太熟,到村上找人问问便是,和汝庄应当在东边,听说那里人都特别富有,你们去时一定要先换身像样的衣服,才不会教人瞧不起。”
远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卫正正犹豫走还是不走,乐问已让单喜下车,冲他道谢:“这些日子多有叨扰,我与师兄这便走了。”
“哎,今日就走?”卫正不住朝乐问使眼色:还有个女妖没解决呢!
乐问权当没看见,坐到赶车的位置上,夺过马鞭,淡淡问他:“师兄对这小施主还有什么吩咐?”
卫正嘴角抽搐,他看着比单喜大几岁,而乐问看着比单喜还要脸嫩,叫别人小施主……
卫正在公文包里翻了一番也没找到什么辟邪的符纸,他撇撇嘴,不情愿道:“走吧走吧。”又转头朝单喜道,“多谢小兄弟收容,若有什么难处,便来……便来……”来哪儿找卫正也说不出,烦躁地一甩头,“告辞了,江湖再见!”
单喜粲然一笑:“告辞。”
结果没赶出五里路,卫正没精打采地靠在板车上,望着明晃晃的日头昏昏欲睡,心里揣着事,是想睡又睡不着,翻来翻去烙馅饼。
一番唉声叹气中,丝毫没发觉马车掉了个头。
当单喜的小院子重新出现在卫正视线里,他才觉得不对地坐起来。
乐问跳下马车,大摇大摆往院子走,拍了半天门,没人来应。
卫正笑嘻嘻地走上来,一边帮他拍,一边问:“怎么又回来了?”
“体谅某些人的心不在焉呗。”汤圆在旁接口,手上转着根狗尾巴草。被乐问看了眼,狗尾巴草登时停止嚣张的转动。
拍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开,乐问与卫正一对视,纷纷有点不祥之感。卫正一脚踹开柴门,三人走入院中,院里没人,屋子大门敞开。
卫正在门口停住脚步,拦住乐问和汤圆,“我先进去看看。”
乐问不置可否,汤圆没有发言权。卫正把玄鸟石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近葛布挂帘,帘子里没有一点声息,卫正撩开帘子。
“啊!!!”
汤圆发出尖利的叫声。
“姑娘……姑娘你别叫,嘘……冷静点,吸气吸气,对对。哎,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乐问袖手与汤圆保持一段距离。
“啊,小道长也进来吧,你们忘了什么东西吗?送走你们我就去后山采药了,还没来得及整理屋子,劳烦你们自己找找看。”单喜放下背着的竹篓。
汤圆无所事事地凑过去好奇地看一眼,问道:“你还懂分辨药材啊?”
“懂一些,近日精神不济,总这么耽溺下去,恐怕更要遭家中亲族嫌弃。”单喜把药材倒出来,分拣起来。
乐问装模作样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出来时说:“是落下了根红绳,找到了。”他手里果然握着条红绳。
卫正坐在板凳上,两手撑在腿间,朝单喜说:“我们想再借住一宿,不知可有不便?”
单喜眉心不易察觉地一蹙,微笑道:“既已经上路了,现在东西也找到了……为何……”
“小书生,你觉得是为何呢?”
汤圆一只手搭着单喜的肩膀,凑得太近,足以将呼吸都吐在他脸上。单喜登时脸红如火,结巴道:“姑娘请自重……小生……小生已有心上人了……”
“又没成家怕什么,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真心……”汤圆半个身子挂在单喜身上,卫正憋着一口气忍着没笑。
单喜朝后闪躲,一个没留神,屁股坐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依然不敢推开汤圆,在地上坐着朝后挪移退让。
卫正实在看不下去,说:“妹子,别吓唬他。”
汤圆的大眼睛眨了眨,楚楚可怜道:“单公子觉得奴家吓人么?”
“吓人……不……不……姑娘花容月貌,只是在下心有所属,求姑娘高抬贵脚,让小生起来……”
忽然间一股力道将汤圆扶起来,她一时间控制不住手脚,端庄大方地坐下,还听见自己扯动着面皮说:“同公子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希望公子不要介意。此番我们回来,一是家兄的红绳落了下来,那是他与别人的信物,很是重要。二是我有点伤寒,恐连日赶路会伤了身体……咳咳……”汤圆咳嗽两声,抓着绢帕按着口的手忽然能自由行动了。她愤怒地一瞥乐问,乐问还站着,透过薄纱,在打量卫正睡的床。
单喜好不容易爬回椅子上,见到汤圆走过来,吓得又要滚到地上去,好在她于一米外停了住,朝单喜伸出手。
“那就请单大夫替我把把脉,看看要吃什么药。”
“最好再给她开点提高智商的药。”卫正在旁揶揄。
“……?”单喜疑惑地抬抬眉。
卫正解释道:“就是能让她耳聪目明,长点心,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的药。”
“道长说笑,要是有这种药,何须要受诗书礼教约束,人人皆吃药就可也。”单喜满脸抱歉地对汤圆说:“小生只会拣些寻常的药,应对寻常病症,望闻问切却不会,不见姑娘病容,想必并不严重,小生就给姑娘拣些伤寒的常用药可否?”
汤圆摆摆手,不耐烦道:“随便。”
于是神医单喜下午背着药篓子又出去采药了,花生吃没了,还有点核桃,卫正在旁剥核桃,乐问就在一边吃,汤圆有点怕乐问,远远坐在小榻上玩儿狗尾巴草,狗尾巴草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
“咱们为什么要回来啊?好不容易走出去,再这么下去,你的马真要饿死了。”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赶的车。”卫正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一边笑眯眯地给乐问剥核桃。
“我提醒过他方向错了,他又不听我的。”
乐问不与他们说话,若有所思地吃核桃,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卫正来了好奇,他拍拍手,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乐问看:“你也不像古道热肠的性子,怎么回来了?”
“那个单喜不对劲。”乐问说。
“怎么不对劲?”
“他素来嗜睡,今日却……而且我感觉不到结界了,他的梦里昨晚可能发生了什么。”
“那也不关你的事。”
乐问低头看卫正一眼,心不在焉道:“我不想为了这种芝麻小事影响下一步,卫圣母,如果今天我们直接走了,赌一个核桃,你会偷偷回来听那女妖哭诉。”
“……连圣母你都知道了。”
“全球第一同性交友网站,你不是直男癌吗?为什么会去看?你家乡的好东西挺多,等完事以后,带我过去看看。”
卫正忙不迭辩白:“B站资源多,我老家有个专门管各路题材和资源的部门,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吃白干饭的,每天不干人事。为了看点电视我容易吗?”他并拢食中二指举在额前:“我发誓不是为了看弹幕。”
“……”乐问把核桃全推到卫正面前,以目示意道:“还是你多吃点吧。”
卫正郁闷地把脸贴在桌上磨蹭,脸皮拉长着像沙皮狗般,“你读取了我的记忆,你的记忆却什么都看不出,这笔生意我亏大了。”
乐问没听他说话,径自道:“昨天你是初吻?”
卫正一愣,偏过头去,眼睛盯着门外,“不是。”没一会儿又郁闷道:“桥上还有次,你忘了?”
乐问想起来了,得意地笑道:“那次我是装的,不过都快忘了。为了让那木精放松警惕,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卫正的眼珠转来转去,低声咕哝:“管我是不是初吻,反正你也不会对我负责。”
“你说什么?”
“没什么。”卫正干巴巴地拉长音调,了无生趣地在桌上磨蹭自己的脸,“我想我媳妇儿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乐问淡淡道,倒了杯白水喝,“你好像经常在日记里写这句话。”
卫正尴尬道:“那叫自勉。”
乐问“嗯”了声,又说:“你别担心,我只能看到让你印象深刻的事,并不是所有场景都能看见。况且有一部分场景,我看了也不是很懂。”
“还有你不懂的事。”卫正没好气道。
“有啊,有个爱泡妞的是你师兄对吧,有一幕是你们去爬墙,你手上拿着个方盒子,是干什么用的?那些女人穿的衣服也太奇怪了,你们那儿很热吗?你和你师兄也是,还有你们的鞋子,那鞋子不就是一片木板,也做得太简陋了,不敢恭维。”
听他说完,卫正才意识到,可能乐问完全抓不住重点,他丢人的事儿也就会没那么丢人了。
紧接着乐问又说:“不过你们爬墙的技术太差,摔到游泳池里被那么多女子围观也太丢脸……”
卫正当然不敢说,这也是简清吾的策略之一,因为那个角度很好……当然这些绝对是不能说的,卫正傻乎乎地跟道:“所以让你教我法术,要是我像你这么法力高强,还爬什么墙。”直接开透视眼就完了。
就在这一刻,卫正忽然生出一种亲切和熟悉感,乐问读取了他在现代的记忆,他们之间似乎有种特殊的联系,他在这个时空,就好像也有了个战友似的。那种“就算我说你也不会懂”的隔阂消失了。
卫正嘴唇动了动,发觉这种感动根本没法说,也许乐问会当他是神经病的,于是把破铜烂铁穿云剑从公文包里拎出来。
“上次在谢锦亭的结界里,好像坏了。现在没法御剑,你试试看能不能修复。”
乐问下意识接过来,双手合十刚将剑夹在掌心里,却没立刻修复,看着卫正,嘴角略勾:“修复可以,你拿什么报答我?你们老家好像挺讲究等价交换,让人帮你做什么都要给钱。”
“那我给你钱。”
“你的钱本来就是我的。”
卫正挠挠头,“那你要什么?”
“过来。”乐问放下穿云剑,冲他勾了勾手指。
卫正凑近过去,黑沉沉的眼眸盯着他看,乐问也学会了坏笑,卫正有种他正在泡自己的错觉。
立刻,乐问就向他证明了,这不是错觉。
乐问闭起眼,美绝人寰的脸就那么停在他眼前,像所有爱情电影里一样,等待男主角的一个吻。
卫正口干舌燥地张开了嘴,轻轻推开乐问:“不行不行,你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乐问想了想,也不觉得尴尬,把穿云剑捡起来,两手合十,穿云剑悬空立于他的二掌之间,通体乌黑。
白光自他掌中迸发,一枚红色花钿自乐问额心浮出,他的眉睫散发微光,将脸孔照得神圣无比。
卫正觉得有点内疚,视线凝注在他的嘴唇上,薄薄的两片,他亲吻过,感受过。
没一会儿,穿云剑上的金色浮云纹闪烁,收入剑鞘中,乐问睁眼,卫正觉得尴尬,却见乐问没什么异样。
他把剑递还给他,朝卫正说:“那就欠着,分月付清。”
卫正怎么听这话有点熟悉。
乐问一笑:“信用卡。你是我的卡奴了。”
“……”
卫正觉得读取记忆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了,他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对方却把他读完了,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还怎么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