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细语

3、第 3 章

　　楚十九醒来后，发觉自己并没有在冰冷肮脏的铁笼里，而是在温暖的床铺上，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好似也被人喂过疗伤的药，内伤好了很多。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自己似乎在一间收拾干净的小房间里，而且睡在床上。

　　这是他第一次睡在床上。

　　舒服的感觉甚至让他很不适应。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梦，在奴隶市场，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有一个人……是他在一片黑暗中看的最清楚的一片雪白……那个人……

　　“你醒了？”有人从外面走进来，让他浑身都警觉起来，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来的是一个送饭的仆人，楚十九茫然地看着他，手中的拳头却不愿意松开。
　　“你被我家公子买下来了。”仆人说。

　　“公……子？”楚十九略带沙哑的声音重复着。

　　楚十九真正见到宗宁，是在三天后，他惊人的恢复力使得他已然好得七七八八，收拾妥当后竟然也是个容貌深邃的不俗男子。

　　头一次穿着整齐地被带到了宗家上下人人尊敬的公子面前。

　　楚十九不愿意下跪，他已经跪了二十多年，自从看到亲兄弟被组织残杀在自己面前，一时失控反抗而被严刑拷打，甚至被丢弃出了组织成为贩卖的奴隶，他就决心不再当一条忠狗，尽管他之前一直都是被当做狗来训练来教导，他知道自己当不了人，那就当一条疯狗好了！

　　他不会再跪任何所谓的主人。

　　看着宗宁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他刻意虚张的凶狠。

　　但是宗宁公子，是那种让人狠不起来的人，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中，白衣翩翩的孱弱公子，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你微笑，任谁也无法将他视作仇敌。楚十九的目光一接触到他那双天生好似就柔和得出水的双眸，便立刻调转了目光。

　　他的腿，应该是齐膝而断的。

　　楚十九盯着宗宁摆放在轮椅上的双腿看——此时只是初秋，衣着单薄，很容易就能看到他残腿的轮廓。也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服，这一次他并没有调转目光。

　　在家里，宗宁是不穿戴义肢的，他一双腿自膝盖往上一点的地方截断，连膝盖都没有保留，义肢做的再好，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只能用来装饰，而且义肢内闷热不透气，家里的仆人都不是外人，他也就不那么费事穿戴了。

　　但是，伤残之处被人如此直勾勾地观察，还是让面子薄的宗宁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他刚刚忘记取了毯子盖住双腿，此时被这么看着，实在是意料之外，于是用手拨动木轮掉转了个方向，让自己滑动到石桌后面，才指着石凳道：“请坐。”

　　楚十九顿时愣住了。

　　他没想到公子会对他这么客气，尤其自己刚刚作出了那么失礼的举动。但是他并没有坐下。

　　“我知道，你是出身于影杀的人，”公子微笑道，“你背后的烙印，我也找人调查过，我并不打算让你继续做一个奴隶，只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而已，事成之后，在下绝不叨扰，阁下也可以随心……”

　　“不。”楚十九利落地打断了他，转过身大步就走。

　　“哎？其实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我只要你帮忙做一个月的护院，条件你可以开啊！”宗宁转动轮椅，想跟上他，可是轮椅到达亭子台阶边缘的时候，虽然下面有供他方便进出的斜坡，可是楚十九却在此时停住了。

　　正好宗宁也跟着他一起停住。

　　他转过身来，走到宗宁背后，将还差一寸就要滑下斜坡的轮椅拉回去。

　　“你……？”宗宁不解地看着他。

　　“……”楚十九没有说话，他刚才就顺便观察了宗宁的手，白白净净，连个茧子都没有，这样的人，肯定连自己的轮椅都不太操作，他的仆人将他照顾得太好，从刚才他自己调转轮椅的笨拙程度就能看出来，若是轮椅滑下斜坡，他一定掌控不住而会跌到。

　　这弱气残疾又完全不能自理的公子，怕是离开人片刻都无法活下去。他心性又那么软弱，竟然对一个奴隶还礼遇有加，生怕得罪了似的口吻。若是凌无神那种人想要他的命，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楚十九叹了口气。他突然在宗宁的面前跪下来，然后握住了宗宁空荡荡的裤腿，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

　　按照影杀的规矩，亲吻主人的双脚代表效忠。

　　“只有一个月，你是我的主人。”楚十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