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梦江南之五）》叶枫

32、第 32 章

　　白玉堂点头称是，兄弟之间，原也不用太过客套，智化又道：“五弟，不到万不得已，万勿和那些人结怨，也好留日后相见。”他深知白玉堂生性骄傲，只知自己，不知有人。
　　白玉堂明白智化所虑何事，暗道我虽不能如猫儿那般事事谦逊，处处隐忍，但也知事有轻重缓急，哥哥你就放心等着瞧吧。

　　智化先行潜回前厅，白玉堂整顿心情，将所有的精力都聚到了眼前之事上，迈步向前院而去。就在白玉堂跨入大厅那一刻，原本嘈杂之声即刻安静了下来，群雄中有与他认识也有素昧谋面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白玉堂身着雪白箭袖袍，五采丝鸾带束腰，肋下配着画影，面如美玉，衬着一双皂白分明的眸子，冷冷地扫视着厅内的群雄，众人只觉他目光中带七分杀气三分邪气，竟都被他看得有些心悸。

　　见大厅正中柳青身边的主座上空着个位子，白玉堂缓步上前对柳青一抱拳，道声：“柳兄。”也不与群雄见礼，坐了上去。等到坐定，这才从容淡定地问道：“柳兄，这里坐的都是些什么人，来此作甚？”

　　柳青尚未及开口，“勾魂双雄”石家兄弟已忍不住气，本来这兄弟两人，也是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料竟被一个小姑娘一剑弄得成名的四把金勾脱手，虽说是因为毫无防备，但在众人面前，这个脸他们丢不起。如今又见白玉堂十分傲慢，似乎不把群雄放在眼里，这两人一口恶气全泼向了白玉堂。石日生站起身形，几步走到大厅中间，冷哼一声道：“姓白的少要装样，我等前来要你交出被你救走的杀人凶犯，也是辽国的奸细。”

　　白玉堂淡淡地道：“凭什么？你们既非官府中人，又不是苦主，有什么资格问白五爷要人？”

　　一句话问得石日生半晌回答不上，王双伦毕竟年长，老成持重，这方面要强于他人，只见他上前一拱手道：“白大侠，我等是受水月庄大小姐水柔波之请，前来向灭门惨案的凶徒讨个公道，这本就是我辈侠义之士该有的作为，白大侠名满天下，自然不会包庇凶手的。”

　　智化暗思这王双伦也是能言善辩之人，无怪群雄会推他为首，几句话说得清楚，是因苦主相请才插手此事，江湖中早传遍了五弟入开封府做了御前四品护卫，此人却称五弟为白大侠，显然是有意回避五弟如今的身份，看来他们也是不想与官府中人为敌。

　　白玉堂一扬眉道：“既然是灭门惨案，为何不报到官府？认定了凶犯，可有人证、物证？”

　　王双伦道：“水月庄满门俱亡，只剩下水柔波一个，又被那辽人劫了去，故而尚未报官，我等只要拿了那辽人，救出水柔波，如今人在白大侠这里，因此前来请白大侠交出凶犯，也好把他押往公堂受审。”

　　白玉堂冷冷地道：“不劳费心了，疑凶我已拿了，至于水柔波，是本案的重要证人，亦是苦主，案情重大，白玉堂自会将他们带往开封府，交由包大人来审理，不管凶犯是否辽人，既在我大宋境内犯案，自然应由我大宋律例来判案，岂容私刑处置。”

　　智化心道老五在开封府这些日子，官场上的一套也学得头头是道，这几句话回得干脆，群雄原本指责他救了人，被他推得一干二净，变成是他的职责，捉拿凶犯。只是这些江湖人也不是好打发的，他们各有目的前来，而且有人在后操纵，就凭五弟这两句话，必不肯轻易放过。

　　果然有三人自群雄中现身而出道：“姓白的，你官字两个口，想说什么便是什么，那辽人杀了我西峰堡的两名弟子，杀人偿命，我不管你什么办案不办案，这个仇，我们兄弟一定要报。”

　　石月生上前一步附合道：“白玉堂，你也算是半个武林人了，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那个辽狗重伤我三名兄弟，必须要有个交待。”他这一说，群雄中也朋友、弟子被萧檀冰杀了或所伤的，就有人应和。

　　石日生更是恶语相加道：“果然是一当了朝庭的走狗，连江湖道义也没了。”

　　群雄中有一人心中暗自得意，石日生此言一出，那人以为白玉堂必然会变脸，这样便无须再多费口舌，只要引他一出手，一切都会照计划而行。区区一个白玉堂，自然不会是群雄的对手，何况山下还有百十号人，自己更是带来数名高手，萧檀冰纵有通天之能，也难逃死劫。

　　石家兄弟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白玉堂已到了他们面前，脸上却不见怒色，只冷笑道：“久闻‘勾魂双雄’的大名，昔日在青州府，欲拜入石飞将军门下，自认子侄，只可惜未得石将军赏识，最终。。。。。。”说到此，白玉堂故意停了一下。这件事，江湖中人知之甚多，曾被石家兄弟引为奇耻大辱，他们仗着有些本领，原本想求个一官半职，就找了与自己同姓的青州守备石飞将军，认了同宗。那石飞本也看重他们，时日一久，才觉出这两兄弟品行不端，且十分好色，竟引诱同僚妻室□□军营，最终被石飞一顿军棍赶出了青州。白玉堂嘿嘿一笑接着道：“只可惜两位一身本领。。。。。。”

　　“朝庭的走狗做不上，退而求其次，可惜走狗的狗也没机会做。”一个脆亮又娇美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白玉堂的话，众人只见粉妆玉琢般的女娃娃突然现身大厅。

　　白玉堂见赵羽现身，料她定是不放心，偷偷跟着自己，因石日生说得难听，才忍不住出言相讥，心里有些火起，这丫头，实在是不听话，白玉堂都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石家兄弟看到赵羽，想起方才悬崖之上被她一剑挑落兵刃，如今又将他们骂得如此不堪，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当即双双扑向赵羽，想要先抓住这个小丫头。白玉堂哪容得他们向赵羽下手，又担心她再与人交手会引发体内药性，闪身拦住两人，还未及动手，就听智化喊了声：“大家小心。”

　　片刻间有暗器破空和兵刃相接之声此起彼伏，有人惊叫，有人惨呼，另有人喊道：“白柳庄的人卑鄙无耻，暗算大家，和他们拼了。”一时之间，大厅里乱作一团。

　　智化暗道不好，显然群雄中有人在混淆是非，乘乱图谋，智化眼尖，早注意上有一人与众不同，这人来得十分突兀，未入白柳庄之前，并无此人，智化见了白玉堂，折返大厅后，突然发现群雄中多出一人，就留了心。

　　原本白玉堂已堵住众人之口，石月生提出用江湖方式解决也合了他的心意，智化正准备上前顺水推舟，提出一对一比武论事非，不想赵羽却突然出现。石家兄弟欲动手之际，智化见那人手腕一扬，出手便是几枚近乎透明的暗器，除有一枚飞向白玉堂，另几枚是射向群雄的。智化深知此时最忌的就是群起而攻，那样的话无论白柳庄还是这些江湖人必是两败俱伤，局面将难以控制，故而出声示警，飞身掠向那个罪魁祸首。

　　那人发完暗器，刚欲离开，已被智化盯上，之前在对付萧檀冰时，智化一直未曾出手，那人以为“黑妖狐”在江湖中的赫赫名声，不过是因为他智谋出众，武功却并不怎么了得。不想自己才出手，便被识破，见智化的身法轻功都堪称一绝，远在自己意料之外，那人原本还想混水摸鱼，此刻却只求能尽快脱身，一旦自己的身份曝露，后果不堪设想。安全其间，还应即刻离开此地，好在已伏下人手，不怕萧檀冰能逃出生天。

　　那人要跑，智化如何肯轻易放过，运起内力，起手一掌拍出，掌未袭到，已带起一阵风声，那人反掌一推，两掌相接，借力向后翻飞出去，只见他身子一晃，已经退出三四丈外，到了大厅门前，趁势窜出。智化原本想追出去，以他的轻功，那人未必跑得了，只是大厅内的群雄有几人已和白玉堂等人交起手来，应立刻制止混战，智化知道此刻喊停，未必有效，必须找个时机震住场面。

　　石家兄弟双钩一出，白玉堂的画影立即出鞘，耳边听到智化的示警声，剑光一闪，已挑落迎面而来的暗器，眼见石家兄弟双钩已到面前。白玉堂画影如闪电般刺出，瞬间已攻出二十四剑，石家兄弟不料白玉堂的剑法如此之快，两人四把金钩居然还比不过他的快剑，最奇的是那二十四剑令两人都只觉得是攻向自己的，双钩忙着招架，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在白玉堂又刺出三十剑时，石日生似乎已摸清了他的剑招，双钩一封，竟把白玉堂的画影扣在双钩之中。石月生大喜，白玉堂的剑被扣，又怎么能抵挡自己的兵刃呢？手双钩正要击出，白玉堂忽然弃剑，石日生未防到他会有此举，自己的双钩扣住画影，却让胸门大开。“啪”地一声，白玉堂一掌打在石日生胸口，将他震飞了出去，顺势又捞住了画影，剑影闪烁，攻向石月生。石月生一见哥哥被打飞出去，他一人又如何独撑危局，心中一怯，已先退了几步。

　　白玉堂还未曾喘息，又有三条人影扑了上来，正是自称西峰堡弟子的那三个人，见白玉堂被围攻，柳青早已坐不住了，自座椅上一跃而起，掠向这边，想挡住那三人。还未近前，一条软鞭已卷了过来，田一鞭的长鞭在悬崖之上让赵羽断成数截，现在手中的鞭是他弟子的，虽不趁手，但总好过赤手空拳。何况田一鞭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他不但使一手好鞭，也着使一手好的暗器，曾经一鞭断树，也曾断过人，更将江湖上恶名昭彰，滥杀无辜同样是暗器高手的风叶杨毙于暗器之下。

　　鞭子是卷向柳青的腿，田一鞭本不欲动手，他和白玉堂等人没有交情也没有过结，何况白玉堂方才一番话在理，那辽人他既已拿了，要送去开封也算是给水月庄一个交待，以白玉堂如今的身份，自然没有可能私放人犯。田一鞭没有朋友、亲人在追捕那辽人时受伤，因此他更不愿与白柳庄的人拼命，但群雄一起来此，田一鞭不能只看着不动，此刻见柳青出手，他也迎了上前，只想意思意思过个几招。不想柳青心急自己的五弟被人围攻，见田一鞭阻拦，柳青出手毫不留情，一把刀舞得风声鹤唳，反倒把田一鞭逼得手忙脚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