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风临神渊

2、2

　　“你就这么想当皇帝吗？”应青璃嘲笑地看着身下那张扭曲的脸。
　　他终于还是把主意打到这床帏之间了，不过这幔帐之间显然并不是什么藏东西的好地方，而且他的演技也不够自然。当然，应青璃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你如果不杀我，我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你。”
　　“那好，我等着。”
　　看着应青璃离去时潇洒的背影，他疲惫地合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青璃……”
　　是他的错吗？
　　当初是他自己毁了他们的约定，只是生在这帝王家，什么手足之情全都是虚假的，剩下的只有尔虞我诈。
　　只怪自己当初那样折辱于他，而今他又将这些全部报还。
　　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应该做的，可真到了那时候却还是神差鬼使一般，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什么好怨的。
　　只是那重重压在心口的，不知是什么，怎么也解不开。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应青飏想不明白。

　　“这次又失败了。”应青璃笑得，好久才顺过气来。
　　有意思，他的弟弟想出来的点子实在太有意思。也不顾边上那些宫女太监，一手揽过青飏的腰，将他抱到腿上。
　　“飏，这么有意思的念头，告诉我你怎么想出来的？”青璃故意在他耳边吹气，“你真的以为一根筷子就能扎死我？”
　　青飏的脸很快红了。
　　最喜欢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让青璃想起他们以前的时候。
　　“你就那么想做皇帝？那我劝你还是下毒比较方便。”青璃的口吻半是认真，青飏一下子呆住了。
　　不可能真的不在乎，不然心口的痛楚怎么解释呢？

　　今天，很意外的，青飏一整天都很乖。
　　可是青璃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担心的很。就连自己走到身后，青飏也没有反应，轻轻拥住他，也不见他有以往的抵抗。
　　“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我好的很。”
　　不好，你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好。
　　这样的话并没有说出口，知道青飏的脾气，青璃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他。
　　“今天，是媛妃的死忌吧？”
　　怀中的身体一震。
　　“你……你知道？”
　　“嗯，以前你一到这一天就心情不好，我可就受罪了……”
　　“不要提以前的事情！”他为什么青璃没有一点顾忌，那些明明对他来说是最不堪回首的时光。
　　“好好，那就不提了……今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想去哪里？”

　　“今天看来回不去了。真倒霉，怎么突然就下雨了。”青璃皱着眉头，绞着衣服上的水。
　　“谁让你不肯带侍卫出来的，非要什么微服出游。”青飏白了他一眼，最后却还是看不下去，掏出自己的手巾抹掉了他脸上的水珠。
　　毕竟，如果不是为了他，青璃也不会被雨淋成这样。
　　“这雨快停了，找个人家借宿吧。”青璃说着就拉过青飏，向前面的村子走去。

　　“睡了。”将青飏拥在胸前，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简简单单一个笑，两个字，应青璃就合上眼睛，很快就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这算什么呢？青飏在黑暗中问自己。
　　自己对他从未断过那意想，可他对自己恐怕只是报复羞辱吧。近日这般的温柔，恐怕日后就成了伤心利器。
　　青璃，青璃，青璃，青璃……
　　饶是知道这样，心里也只写着这一个人的名字。
　　青璃……
　　他只是想在青璃的身边，看他对自己笑着。那笑容让他觉得世上一切的困难都不再困难，一切的绝望都还有希望。
　　只是当日他走出第一步便已知道错了，可是他若不一直错下去，恐怕什么都要没有了——既得不到他的心，又没有权利困住他的身。
　　便一错再错。
　　心头漫过一阵酸，眼泪涌上来，止不住，很快就浸透青璃的胸口。
　　只觉得绕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头上传来沉沉的声音：“不哭不哭，飏，不要再哭了……”

　　说没有恨，是假的。
　　“如果皇兄做了皇帝，我就做宰相，一直都在皇兄身边。”
　　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就算心里不愿意，还是在向着合格的太子的方向努力。
　　结果呢——
　　封侯食禄，金印紫绶，仅此而已。
　　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小小人儿，却高高端坐在御座上，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幸灾乐祸，还是落井下石。
　　总之，他不服。但更多的，那时候他不懂，只知道心里堵得难受，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赶到封地，从此只是一年一面，谨守君臣之礼。
　　三年后太上皇驾崩，他本打算趁此机会反败为胜，却还是被青飏占得先机。
　　昔日那洒脱俊朗的皇子，怎能料到一朝却要在人身下承欢？
　　多少恨，多少屈，他全部吞到肚子里，化成报复的力量。
　　又是三年，这回换他坐上御座，那本该就是他的御座。
　　于是曾经青飏对自己做过的，现在他也要做回去。只是看着顺从的青飏，又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
　　这样子，青璃心里想笑，不像是仇人，倒像是恋人了——恋人，恋人啊，他要真是自己的恋人，那有多好。不知不觉，就开始宠着他。他笑，就跟着他笑；他哭，就哄他；他不高兴，就逗他高兴。
　　知道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这种好比画在沙上的日子，不知道能有多久，过一日便是少一日，就越发心焦。
　　现在他明白了，那时候堵在心口的，就是叫伤心吧。
　　已经见不得青飏落泪，一滴泪，就能击溃他所有的坚强。
　　想来，这就是人家说的“情”？

　　“洛大人，皇上说了不见……”
　　“不可能！你少和我装蒜，说，皇上到底在哪？”
　　“在……在太上皇那儿……”
　　……
　　“飏，最近政事很忙？”青璃把下巴搭在青飏肩上，整个人就像挂在他身上一样。
　　“还好。怎么这么问？”
　　“我想你想得紧，你好久都不来看我……”
　　“前天才来过！”
　　“那昨天不是没来……”青璃做出个哀怨的样子，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不想想是谁害的！”
　　青飏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脸又红了。
　　感觉到背后他的靠近，安心地靠进他的怀里。
　　“……那天我真的快要吓死了。”
　　那天青飏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刺客劫持要挟青璃，那一刻看着那把短剑扎到青璃身上，看着他奄奄一息地对自己微笑，才知道原来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也曾想要他死，可他现在就要死了，心里就好像背扎得千疮万孔那般痛。狠狠心一咬牙，便往哪刺客手里的剑上撞去。
　　“飏，别再想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那天之后的事情青飏记不太真切，后来再问青璃他也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但身上那道伤疤却一直留着，好像提醒着什么。
　　事情就这样过去，青飏觉得好像是假的一样，就连几日之后那一纸退位的诏书，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不过现在青飏已经不会做噩梦了。
　　微笑着牵起青璃的手，叫着许久不叫得名字：“青璃……”
　　就这样朝朝暮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