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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89-剡刀 ...

  •   ……

      他浸在冰冷无声海水里。

      ……

      他看到。
      大海里已经挤满了鲸鱼。

      ……

      冰凉寒冷的海水刺进他的骨头里,戳进他的肌肉中。肺部的氧气一点点消耗,他任由自己这样漂泊于因夜风而浮动的海水,沉沦下坠直到那海底深处。短暂却漫长,冰冷却温暖,他在海水的拥抱里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有意义的,无意义的,记忆深刻的,不过浅陋印象的。

      他下意识的环抱住自己,仲夏夜潮湿的味道被海水的湿咸代替。
      他就将要死去了。

      溺水而亡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痛苦,他的鼻腔与咽喉被涌进的海水填满,眼睛乏累的长阖,四肢百骸随波逐流,意识越发的虚无。他在等一个人来,他在赌那个人不可能让他就这样顶着越前龙马的身体这样死去。而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他已经支撑不住要在死亡女神海拉的怀里缴械投降。

      “喂!臭小鬼——给我醒过来!!!”而在这能够听到自己血脉哗哗流淌声中的死寂深海里,他被拉进一个带着温度的怀抱里,他被推搡着恢复片刻清醒。被海面东京大桥桥墩的地灯光晕照映一片光泽里,他看到一张气急败坏至极却仍不损英俊的脸,那张隐匿在黑暗里被他那陷入海水过长时间的金瞳看不确切的面容上恍似滴血的绯色眼瞳格外引人瞩目。

      啊,气急败坏不掩慌张将他从海水里捞出来的男人有着一双绯红傲慢的眼瞳,在日光下还能看到他麻色的发半长不短的扫过衣领。徹知道这个男人,他们见过很多面,这男人被唤作「阿尔泽」,被许多人称作「神明」。

      徹竭尽全力摆出意料之外的表情苍白。

      他隐隐看到了,看到死神死魂缭绕的镰刀搁置在他脖颈前,他努力在那漆黑的镰刀划开他咽喉前伸出双手擎力攀过绯瞳男人的背脊。看起来像是努力求生而索取的拥抱,揽过他腰腹将他向海面拽去的绯瞳男人因为他的动作而紧皱眉头,毫不掩饰对他的嫌恶。

      他和阿尔泽之间从来没有和平相处过,徹轻轻抬了下唇角,但也是因此他赌赢了——阿尔泽不会放任他以「越前龙马」的身份死去,如同这个男人不会放任他以「越前龙马」的身份沾染血腥背负人命一般。

      「越前龙马」是这个男人的软肋,无论是灵魂还是□□。他看得透彻以局外人的角度,他感到得意,于是他唇边的笑意更深,拥住阿尔泽的力道也因此而逐渐加重。两见相厌的他们此时此刻被一个紧密的拥抱维系在一起,阿尔泽再嫌恶他的存在也没有拂开他的桎梏。

      “阿尔泽。”他努力在这海水压迫下睁开眼睛,他似乎看得到白日里日本湛蓝色天空上漂浮的大团大团棉絮,只是一些游过的水母。他感到手指有些冰凉便握成拳试图从手心获得些温度,他想抬手揉一下涩疼的眼睛。

      金瞳被幽暗的海水映得恍恍无痕,眼尾挑起的桃花色红晕与瞳眸睁阖间溢出的嗜杀孤冷遥相而趁——“……抓到你了。”他如此言道,唇边灿若夏花的笑弧便陡染上跗骨的杀意,再也没有半分遮拦。

      一片刺目的金光大盛。

      自他心脏处为中心,金色流光裹住被他紧拥的阿尔泽。海水被一点点剥离而去,地心引力与深海压强继而逐渐消散,浮沉而去的金光以球体的模样膨胀,最终形成一个独立于这深海,阻隔于这世界的强大结界。密密匝匝繁琐的符文波澜涟漪的显现在金芒的辉色中,最终隐匿如水变成透明薄汐一帘,寒冷幽暗的深海被这绚烂金光耀明照亮,宛如白日。

      诺大的金色结界之中,徹与后腰插着把金色匕首而略显狼狈的阿尔泽遥相对峙。

      阿尔泽在徹那句「抓到你」的话音毕落之刻,恍然明了他看似跳海自毁下所暗中谋划的一切,第一时间对他所发动的结界作出阻止反应的阿尔泽最终还是小瞧了这结界力量的霸道,被毫无防备伤了右臂。而后腰腹上的伤口更是在他推开徹的怀抱时被对方面不改色捅伤的,他都没看出来对方在袖口里藏了匕首。

      阿尔泽拔刀撇远,抬手抚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绯瞳郁郁,蓄满轻慢蔑然。绯瞳扫过对面长身而立与他相望的涔绿墨发少年,撩起一记嗤声冷笑。

      “没看走眼,你果然很危险。”

      阿尔泽似乎并没有把自己陷于这奇怪结界当作困境,也没有把后腰与右臂的伤当一回事。他探出神识可以感知到这结界是为了专门针对他这样的灵体而打造的——并没有杀伤力,可是将他困在这结界他也确实没有办法破解出去。

      除非他能够找到这结界寄宿的灵媒,碎掉灵体媒介,打破灵媒的阵型——这诡异犹如牢狱的结界自然也会烟消云散。

      阿尔泽想到这里滴血绯瞳缭绕一片煞雾,他盯紧这个以着他最为喜欢人模样而站立在他面前的孱弱灵魂——“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个结界可不是这样用的。”记忆里不可一世总是高高在上的阿尔泽还是老样子。

      徹瘫冷着脸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他安静的聆听阿尔泽对他所言道的一切不屑,这些也都是老样子。和第一次见面没任何变化。

      “这结界的目的是为了把灵体困缚,而你这个施术人却同时被困在这结界里。”咏叹调般将这金光流溢的结界只消一眼便看得透彻。

      “真是愚蠢。”阿尔泽对他的评价一直都很低,而这些他已经听的足够厌烦的陈腔滥调被徹不耐的挑眉压制,眉眼似笑非笑间盛满嘲弄的慢吞吞开腔驳论。

      “是啊,这结界只是为了把你困在这里。”他用越前龙马那副冷清清的少年音说出轻浮调笑的言辞——“而你现在就困在这结界里。”他眨了眨越前龙马那双极为慑人漂亮的鏖金色瞳眸,在这金色光束涟成一片的灿海里,那双淬光淬冰的寒色金眸被衬得越发熠熠,远远望去浮光跃金而静影沉璧。琉璃瞳,澄澈眉,辉色中越前龙马的容貌更是纥丽精致。

      “愚蠢的人是你。”逆光而立的他金瞳里藏匿着张牙舞爪的暴虐,他一直伪装很好的名为「越前龙马」的假象此刻面目全非——“阿尔泽。”音调愈发低沉趋于冷漠,他的目光所到之处锐利如芒,他高举起右手,他真正意义上的惯用手。

      一柄灼烧着猎猎炽焰的锋利名剑幻化入掌,就像练习很多次的挥下,磅礴呼啸的剑气刺破了阿尔泽习惯性选择着身的修身风衣,被吹拂到耳廓两边的额前麻色发丝凌乱,扯开一直以来傲慢冷漠态度,立身永远高贵优雅的阿尔泽掩藏起来的狼狈不堪。

      “……剡、剡刀?!”阿尔泽似乎认得徹手中这柄燃着不灭赤焰的名刃,惊骇在那双总是不屑一顾的绯瞳中闪烁。

      持剑的徹闻言,手指抚过剑身听到这利刃渴求着血液的嘶声高鸣——“原来你是有名字的啊。”他亲昵的对这柄似乎有自我意识的名刃低喃,鏖金色瞳眸被出鞘剑锋的灼烧映得眼底满满戾骸。这是他用被越前龙马许诺的未来所换取的弑神力量,他喟叹,真好。

      徹任凭这力量缠绕着他那寂寥的灵魂,赤炎轻轻燃烧在他灵魂旁温暖了周遭的空气,他感到自己的存在与天空与云端与世界都近在咫尺。

      于是徹持剑从光明朝着昏暗而去,在这深海一方金光倾泻下,他一步步坚定不移没有丝毫胆怯与犹豫的朝他将要斩杀的阿尔泽而去。锦葵在纤纤海藻中生长,纹纹水波与透明气泡相携寂静而去,腥咸瑟瑟作声的海水流动,寒雾缭缭下不平静的朦胧。

      在这方寸被禁锢了力量的阿尔泽嘲弄的望着他,有浮光从上而下划落在他周身。

      “你要杀我。”

      徹的一切被看穿,可是这些已经没有关系,都是些无所谓的小事了。他活着时总是恍惚浮生若梦,唯独此时他以灵魂为供给维持这结界,驱使手中锋利的弑神剑才觉得活着并非是一件辛苦难过的事情,他甚至看得到他的魂魄一点点变成硝烟灰烬。

      不过他并不恐慌,他知道阿尔泽的死亡将会带他迎接新生,他像是穿着凝滞丧父缀满花边和明镜却在棺木微笑的活死人,用自己的满目疮痍去伤的对面这个曾经高高在上认为可以操纵人类命运的绯瞳神明的遍体鳞伤。

      “蝼蚁。”阿尔泽拂手牵扯出凉丝丝白银般的细线探向他,这个傲慢的神明终于打算出手了。

      徹躲不开阿尔泽的一切攻击,凡人与神明之间的差距是星星的星星次方下的天堑,他本应该如阿尔泽所言如同蝼蚁般弱小的可以轻而易举被碾死。可阿尔泽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已经太迟了。徹在那由精粹的力量凝结而成的丝线中游走,那些线朝着他致命之处袭取却扑了个空穿了过去,他似乎变得虚幻透明没有实体了。

      阿尔泽皱紧眉头,他有些茫然徹所做的。阿尔泽没有肉身之躯的累赘,以强悍的灵体形式独立存在世界意识外,他的攻击对一切存在有效力和干涉力且力量悍然强势,可是现在眼前的臭小鬼让他的力量无效化。纵然阿尔泽历经千载也一时间看不透徹做了什么,只凭一腔孤傲冷眼看着朝他越发逼近的少年。

      “啊,很形象的贴切。”三步之遥,横刀指着阿尔泽鼻尖的徹晒然一笑——“在你的眼中或许我就是蝼蚁般的存在。”他的心脏在鏖金色瞳眸澄亮的凝望中沉稳的跳动,他那曾经在世界繁华簇锦里日渐成为一片荒原的灵魂苏生,以啖食他即将挥刀看下头颅的神明鲜血为养料,吞允他的髓脉,他要傲慢的看着绯瞳神明的灵魂在他眼前幻化如盐碱地般惨白。

      “可是在这结界里,你才是那蝼蚁。”他仰首迎着暴怒的阿尔泽暴雪封盖的滴血绯瞳,唇边讥讽与残暴迸生,手刃敌人的那份虐杀的快意已经从蛰伏沉睡中醒来。

      阿尔泽不会想到这结界的媒介是以结界中人的灵魂为载体。也就是说,除非阿尔泽与徹双双自杀且灵魂燃烧殆尽这结界才会力量减退直到消散。而现在于这结界的他与阿尔泽之间,阿尔泽更为强盛的灵魂将会成为这结界率先选取摄入力量的对象,他的敌人用自己更强大的灵魂甚至阻止了结界对他的消耗。

      “死吧。”他说,铿锵掷地。手起刀落,被称作「剡刀」的剑气磊落宛若雷霆。轰隆声起,青光闪烁。结界里与海水隔绝的海藻如同草荇轻轻招摇,血味弥漫而起。徹努力直腰,抬手捂唇乌色的血液却哗啦啦的落了一地,他感到来自魂魄深处的悸动与沉重,他的灵魂如夏花般在绽放最为绚烂后迅速颓于糜然。

      剡刀每一次挥落都是对于使用者生命力的透支。

      这把由神座上那位至高至圣用一半魂魄打造出的弑神剑,现在这剑咬住了他的临时使用者的咽喉不肯松口,至死方休。这是利用这认主忠主的神器所需要的代价之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2章 189-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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