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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破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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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寂的夜空里下起了凄雨,在苦愁的深山里更显得萧索,在这样的夜里竟然连虫儿也不肯鸣叫。
一座古旧的破庙却坐落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深山中,此庙不知在此地存在了多久,杂草丛生,蜘网横蔽,似乎就此一座勉强算作正殿的小屋,门楣上挂着的扁也搭拢下来,上面书着落生二字,似乎是庙名,简直穷酸至极。
此刻破旧半掩的庙门里,却透出微微火光。
破庙正中摆放着着一尊无头的塑像,也不知多少年未打扫,已被灰尘沾染的看不清本来颜色,破庙中的一角,燃着小堆篝火,火焰极为暗淡,微微闪烁似乎下一刻便要旋即熄灭。火堆前坐着一个素冠少年。
他着一袭素色棉袍,席地而坐,望着火光微微出神,他的眼光似乎穿过这微微摇曳的火光,延伸出去,看到很远的地方。
他穿着的棉袍被划破好些地方,好几处都沾染上暗红色的污渍,一张俊俏明朗的小脸,也在这火光的照耀下,也显得阴气森森。
自从遭逢大难以来,他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好了,这几日的经历对他来说简直如同一生般漫长,他喉头微动,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他眼神闪烁片刻,艰难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沾满灰尘的馒头,这是他最后的吃食了。
若是几日前他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竟会有一天,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沾满灰尘的馒头,心中挣扎。从小锦衣玉食的他,仅仅在数日之间品尝到了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他叫方星河,吴国都察院御史方承水的长子,他永远忘不了八日前的那一夜,他父亲半夜忽然被急昭入宫,然后一群身披胄甲,持盾带刀的侍卫忽然闯进家中,见人就砍,那时他正要歇息,突然听到外面喊叫,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仆役,忽然推开门连话儿来不及说,让他换上一身素色棉袍,趁着夜色坐上逃出方府。
他还未回过神便已经离了方府,再回头时,这个养育他十四余年的府邸,从未像此刻一般如此陌生,火光冲天,凄声不断,呵骂不止。
看着眼前微弱的火焰,似乎就像是当初他回头的那一眼。
方星河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眼角微微湿润,现在想想也许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罢。
他的两个弟弟,早在数月前就被父亲用种借口,一个打发到了邻国,一个被托付到父亲好友,远在西地边关的镇远大将军周抚远那里。而他逃离吴国京都的时候,也意外的顺利,好几处明明有设卡点,却没有丝毫盘查就被放过。但是逃离京都的时候却开始遭受一波又一波的追兵。
他生母,也就是方承水的原配孟氏走的早,而他从小亦不得这个随时板着面孔,极重家规的父亲喜爱,虽然很少看到父亲对他有笑脸出现,但是也是锦衣玉食也从未短过他,他心中一直觉得父亲也是爱他的,只是不会表达,但是现在看来他大概早早的就被父亲放弃,成为了保全他人的饵,或是一种代价。
哪有人在夜色逃走时穿着素色棉袍的。方星河眼中露出讥讽的神色。
他本来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的,但是谁知道驾马车带他逃走的那个哑仆竟然是当初孟氏嫁入方家带过来的仆役,而这个哑仆竟然是一位强大的武者,护着他竟然突破一重又一重的杀局,只是谁能想到京都最后一个追兵,竟然是一位衣抉飘飘的修行者,只是一个抬手,一个火球便从指尖飞出,将猝不及防的哑仆击成重伤,若不是那修行者修为高绝但是实战经验近乎全无,哑仆拼命拖住他,现在便是自己也去了吧。
想到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仆方星河眼中终于有些柔软,母亲啊母亲,你走了这么多年,依然默默守护着我吗。
看着手中被泥污过的馒头,方星河掰下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只是吃这一小块馒头,但却是他这十来年里最专注的一次。
“踏踏踏”
寂静的夜空传来夜雨行走的脚步声,虽然走的极快,但是不规律的节奏和重踏在地上的踩水声都表明,此人的心情和身体状态都不太好。
李飞白此刻心情非常不好,此刻的他哪还有来时的衣抉飘飘有如仙外之人,他身着的锦袍好几处已经被划烂,束发的头带也已经不知所踪,最恐怖的是他的胸口有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一件白色纱衣,那纱衣上面偶尔流过一点微光,似乎也是一件宝物。
区区一个凡人武者竟然也能给自己造成这样的伤害,若不是自己穿了件白云纱衣,面对那哑巴的拼死一击,恐怕自己已经凶多吉少,想到白云纱衣,李飞白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痛,这宝贝的作用并不是防御,为他抵挡那近乎练气十层的一击之后,灵性流失,就算是之后设法修复,也比不得从前。
还有一个蝼蚁,李飞白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没记错的话此人只是一个凡间书生,到时候可要好好招待一些,以泄心头只恨。他从怀里拿出一只小虫,此虫灵动异常,头上触须在空气中挥舞似乎在探寻什么,片刻后发出滋滋鸣叫,似乎在给李飞白传递什么讯息一般。
那蝼蚁此刻还以为自己逃出升天了吧。
想到此处,他收起小虫,脚步更急了。
又疾行了一刻钟,他脚上闪烁的金光也慢慢暗淡下来,似乎是某种术法才让他有此速度,他看到不远处的破庙,修过道法的他目力极好,自然也能瞧见那微弱的火光,他面露笑容,竟然又恢复来时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李飞白故意将脚步放慢,且踏的极重似乎故意要弄出点动静好让旁人知晓。
此刻的破庙内,方星河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他自然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也能猜想到来人是谁。但是他没有一丝慌乱,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破庙的中央,那塑像前,那里有一堆成团的杂草,好似是散开的蒲团,坐下。
李飞白右手捏了一个法决。
方星河忽然感觉到有些冷,此刻的破庙内,无端的刮来一阵风,将破庙的庙门掀开。门打开的瞬间,两人自然都看到对方。
李飞白嘴角慢慢勾起,面上却是悲天悯人。
“你是叫方星河吧,本来你这等蝼蚁的名字根本无资格入我等仙人之耳,但是看在你是那哑巴的主人,我自然给你这个资格。”他故意顿了顿,露出嗜血的笑容“当然,他冒犯我的代价,那自然也要你这个主人来承担。”
他想看到方星河害怕的表情,但是他失望了。
方星河依然一动不动,刚才的风把他头发也吹的散乱起来,如同没有听到李飞白言语中的血腥,依旧冷漠的看着他走过来。
“我很不喜欢你的表情”李飞白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食指微曲,轻轻一弹,一点荧光自指尖飞出,掠过极黑的夜,在空中拉出一条绿色的线。方星河却是身体轻轻一颤,他的左臂出血了一个小洞,暗红的血液慢慢浸透了白色的衣袍,向下流淌。
他的脸更白了,但是他的眼,还是那样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