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求生记》此刻万物生长

7、障

　　慧海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依然拿着那个碗。

　　方星河接过碗筷，看着碗里稀稀的几粒米，其余的都是野菜一类的植物碎，大概是因为和野菜同煮，那粥也是绿莹莹的一碗，看起来让人很没食欲。

　　但是他却吃得很仔细，仿佛每一小口都要细细品味，就如当初他吃的那个馒头一般，他以为那是最后一个，自然要好生品味。

　　而这一碗粥则是他重活一次的第一餐。

　　在方星河认真吃粥的时候，慧海微微一笑，坐在释迦摩尼佛十四岁等身法像前，开始今天的早课。

　　他拿起铜钹对着面前的佛音碗敲响了今日第一声佛音。

　　咚！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

　　平静的诵经声回荡在正殿内，双手合十的老和尚开始闭目诵经。

　　霎时，仿佛门外呼呼的风声都小了许多，在这一刹那，这一间小小的殿堂如同到了极远的极乐佛土，一切情绪都沉淀下来。

　　吃完粥的方星河看着专心念佛，仿佛五感消失的和尚不知在想些什么，听着这潺潺经文，也闭起双眼来。

　　这一刻的他也仿佛下沉到极远的不可思议之地。

　　哗啦！

　　一声潮声传进他的耳朵，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站在一个低矮的悬崖上。

　　他的眼前有一片大海。

　　整个天空都是黄色的，仿佛层层的黄纱重叠起来，而那大海，也是黄色的，随着潮起潮落不断的撞击在方星河站立的悬崖上。

　　这里太宁静了，出来极有规律的潮声再无别的声音。他向远处眺望，眼光的边缘就是一片黄色的雾气，仿佛极远的极远有什么东西，但是他却看不见而已。

　　他慢慢坐了下来，盘膝，双手平放在两腿之间。

　　看着眼前的这片海，他感觉他平静的心好像更平静了。

　　他盘膝在这里不知道坐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雾霭，那雾上忽然出现了些幻像。

　　那是一个沉默的少年端坐在一个破庙里，一个穿着锦服的青年正一步一步的后退。

　　那个少年是他，青年自然是李飞白。

　　这画面似乎是在重现当天的场景，但是还是有些不同，如果说之前是从无到有的一个过程，而那些幻象则是从有到无。

　　好似时间逆流，诸相倒放。

　　于是他看到自己离开破庙，坐着哑仆驾着的马车，避开一个又一个的追兵，一步一步的回到京都的府邸中。

　　自画面退回到他离府逃避的回头那一眼时，画面忽然定格下来。眼前是将天都映得通红的火光，耳边好像又开始回荡起哀嚎和怒骂。

　　方星河站起来，又跪下，对着这定格的画面认真的伏地行了一礼。

　　再抬起头时，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

　　他终于知道，他的平静是假的，他还是恨的，憎恨为什么父亲要放弃他。但是现在他重新经历一回那样的逃杀，在那一拜之间，全部都放下了。

　　他将压在心头的那山轻轻的放下了。

　　并不是说他释怀了，忘却了一切，而是放下了，放在一旁，随着眼光流转也会时不时的正视，只不过不再压在心头了。

　　随着方星河的一拜，他眼前的烟雾全都散去，眼前的大海忽然翻涌起来，如同沸腾了一般，浪花四溅，在忽高忽低起伏不定的海浪直接，慢慢浮现出一段黑色的字来。

　　“天道自有公允，予万物皆有寿命，时间之毒如车轮行驶，镇压苍穹万物……”

　　“唯有一物曰之永恒，所谓永恒，既非永恒，是名永恒，寻其根本是为过去，再循其本，是为死。”

　　方星河念诵这段文字，嘴角的笑容慢慢放大，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他身体里流淌开来，从他的胸口，沿着经络，慢慢的朝着四周蔓延。

　　……

　　他睁开眼睛，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旁边的慧海和尚依然闭目念诵着经文，释迦摩尼佛等身法像前微弱的油灯缓慢的燃烧着，发出低不可闻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门外呼呼的寒风似乎小了很多，但是更多的是密集却又轻柔的声音。

　　下雪了。

　　虽然有着墙和殿门的阻隔，但是方星河却知道。

　　那密集却轻柔的，是下雪的声音。

　　在昏暗的角落里，方星河的眼睛却十分明亮，如同他的名字，里面蕴藏着星河。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如同潮水一般，循着某种规律在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动，慢慢流转，他的耳朵可以听的更远，更轻；眼睛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也是如此清晰。

　　他知道，而从此刻起，他的世界便不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