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粥Ⅰ》唐清

5、寺前小狗

　　世上的任何生物都有抑制不住的孤独感，不管是人还是其他动物，渴求同伴也是一种生存的本能。
　　今天我从图书馆回来，途经南禅寺，沿着街边各色小摊缓缓而行，其中商品倒是细小杂碎，称得上琳琅满目，只是并为吸引我。
　　耳中充斥的是路人嘈杂喧闹的话语声，小贩商家的吆喝声，还有便是时不时插进了路边音像店放出的嘶哑吼叫声，仍是未吸引住我。
　　突然间，我止住脚步，前方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子，同我一样，缓缓而行，不时探头观望，他的手里牵着一条宠物狗。那狗身形瘦小，毛色丰满，圆圆滚滚，煞是可爱。更令人捧腹的一幕出现了，在小狗旁边的地摊上，正跑着一只土黄色小巧精致的玩具狗，“咿呀咿呀呦”，玩具狗的腹中还唱着歌。许是电池的功效，玩具狗的玻璃眼珠内还一闪一闪的。那条宠物狗立马扑了上去，大脸贴上了玩具狗的小脸，来回摩擦，做出种种亲昵的举动。由于被它那满身的长毛挡住了，我看不清它的表情。可是我可以猜！
　　我猜，它黑亮的眼睛里一定扑闪着惊奇，热情，友好，感动。
　　也许，它也是一只孤独的狗吧。它的脖子上紧紧绕着项圈，项圈上连着结实的绳索，绳索的一头牢牢抓住在主人手里。
　　由于小狗奇怪的举动，引得好多路人驻足观看，我也是这无聊群中的一个。
　　小狗的惊喜狂热在我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类眼中，尽是傻里傻气。但是，有没有仔细想过呢——它也只是在渴求它的同类而已。
　　它在渴求友谊，渴求关怀，渴求爱和温暖而已。如果可以，它也想就此挣脱束缚，自由奔跑在广阔天地中吧。可是它不能，在人类面前，它过于孱弱了，在人类强权意志遍布的世界中，它一直只是一条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小可怜。它的孤独在我们眼里，无足轻重。
　　也许是我想太多，但我总会时不时冒出这些念头，我们是该好好关注我们周遭其他的生命群体，包括我们生存的生命大空间。因为，在关注其他生命的同时，就是在关注我们自己。
　　我们从来不会像这条街边小狗一样，偶尔发现了自己的同伴，即便是假的，却如此真实地欢欣雀跃着。我们虽然也会时不时产生孤独感，渺小自我的个体在这个人情日益淡薄的社会中也会产生恐慌感，产生无助和自卑，可是，我们就不会像这条小狗这样，不会！
　　因为，这个唱着高调形成的信息大爆炸社会，早已把我们个体也挤压得同那个大机器一样，无力是无力，孤独是孤独，可淡薄终究成了淡薄，冷情终究还是那个冷情了。
　　就这样，人们通常不愿互相关心，互相尊重，尽情地挥洒丢弃了一些传统的，却极富人情味的东西，比如说一些老习俗，旧惯例，好食物，素服装，人们把这些毫不吝惜地丢弃掉。
　　丢着丢着，心内空了，脑子乱了，胸中堵得慌，开始无助徘徊了，抬头四望，重新想努力寻找过去了，却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逝去便不复返了。
　　多多关注自己，看看胸中是否充盈了一些温暖的东西；多多管理自己，想想手里是否干着予人幸福的事情。就像——
　　冬日里一个并不阳光的天气，偶尔逛街，从一条孤独的小狗脸上，读到了人类早已缺失的温情。

　　（20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