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谷迷情》朗月孤舟

6、六

　　“吸回日月过千顷，铺尽星河剩一层。直到劫馀还作陆，是时应有羽人逢。”
　　书生吟诗，常要不自觉地摇头晃脑，腰肢相随，若非此中人，看着便觉酸腐。好在船上都是喜读书的，倒不觉有何异样，反倒觉得夜湖泛舟，临风作对，也算是件风雅之事。
　　更何况，青蝶是极喜诗书的。此时，她眼睛一亮，急急问道：“先生能不能讲讲这几句诗的涵意？”
　　舒简略一思索，缓缓道：“地尽天水合，吞空接曙河。洞庭之广，不着边际，与天相接。天有九重，洞庭便是第八重，日月星辰便似在洞庭与天庭之间循环。后两句，小生也是颇多疑惑，不得甚解，大概说总有一天，洞庭也会沧海变桑田，到时候，便可见天上带羽翱游的仙人了。”
　　“哦，原来如此”青蝶似懂非懂地应声道：“这么说，我们也是泛舟星河的仙人了。”
　　“象由心生，也无不可。”舒简突然被问及所短，虽然竭力阐释想遮掩自己的词穷，却总免不了有些尴尬。
　　“洞庭蚺蛇，有羽毛如髯，也叫羽毛蛇。”一整晚安安静静听风品茗的小融突然开口，瞬间把两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一处。月光如水，湖光如织，把小融一张粉嫩的俏脸映照得有些迷幻。舒简目不转睛看着，便有些浮想联翩起来，不觉咽了几口流涎。
　　“小姐，我们说的是羽人，不是羽蛇……”青蝶笑道，又转念一想，蛊母永远是正确的，不可在外人面前非议，忙接着道：“莫非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你们既已泛游星河，何不自己去问问女娲伏曦？”小融诘笑着说。
　　“人面蛇身，羽毛如髯，难道……羽蛇神化，便为羽人？”舒简象是在自言自语。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青蝶突然大声道：“我族图腾，不正是两蛇纠缠么？难不成他们就是……”
　　“天色不早了，这事容日后再细说吧。”小融突然插口道：“蝶儿，你不会把正事给忘了吧？”
　　“哦……”青蝶弱弱地应着，似乎心有不甘：“记着呢，哪能忘了。”
　　舒简此时好奇心被撩起，也巴不得小融立马把谜底抖露出来，但听小融这么一说，青蝶这么一答，便不太好意思再说下去，心想：“日后一定找时间好好问问。”
　　三人各想各的，一时无语，只听得轻舟在水面划出幽幽绵绵的清水之音。
　　过一会，青蝶突然说道：“不如我来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却并不等别人开口，自顾自便开讲了：
　　“某日，有一富家俊俏后生北上赶考，在旅店里得了怪病，延医两月有余，非但不见好，还每况日下。书童着急，便四处打听治病之方，不知经了谁的指点，说附近苗疆有神人，包治百病。
　　那书僮便雇了马车，携自家公子冒冒失失地往苗地赶，却又不知路途，反把自已和主人都毒倒在瘴子林里。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又恰巧就有人经过，把他带回医好了。
　　这人后来竟是一帆风顺起来，高中进士，官路亨通，不几年，便当了地方的要员。
　　这人原本心地是不坏的，但在官场里浸淫日久，便起了贪念，一心想着怎样能快点爬到朝堂上去。日也思，夜也想，左右前后打点个遍，就是得不到个确切消息。
　　忽一日，管家——也就是原先那个书童啦——来在跟前说了个意思，那人一听，苦思良久，总拗不过那点贪念，便当真想把治他的苗人诓来，好帮自己上边撒点蛊，自己顺势便可平步青云……”
　　“苗人中能用蛊的多的是，何必定要这个人出来？”舒简不解。
　　“说的也是……那我问你，苗疆处处都有忘忧草，你又何苦历尽艰辛找我们家小姐？”青蝶反诘。
　　舒简细一思量，也觉确实蹊跷，又一时想不明白个中缘由，顿时一脸困惑。青蝶于是继续说道：
　　“事有凑巧，当日这人在府衙附近闲游散心，只见一对青年男女隔河调情，于是计上心头，吩咐管家花大价钱雇了个蛊巫，给那女子中了桃花蛊。
　　这女子从此死心塌地缠着村里七十岁的富家翁不放，那富家翁也贪图这女子有几分姿色，虽然这女子出身贫寒，家里又有六姨七太阻挠，这老翁还是一意孤行，最终还是把婚期给定了下来。”
　　“等等……”舒简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忙插口道：“为何姑娘所说之事与小生如此相似？莫非…….”
　　“没错，那个隔河调情的书生就是你了。”青蝶毫不避讳地说道。
　　“怪不得，阿奴原来是被人算计了，可我们平日里与人和气，并不得罪什么人，他们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舒简又气愤，又迷惑，一时不知如何措其手脚。
　　“趁你意乱情迷，再找个人让你撞见，陪你喝几杯酒，偷偷下点粉末，好让你顺着他指引的路径找到迷谷。”青蝶慢悠悠三字一顿地说道。
　　舒简此时心里五味杂陈，一会委屈愤懑，一会悲戚伤情，想自己非但被人算计痛失所爱，又昏头昏脑任人摆布，还连累了人家祝姑娘陪自己出来这一遭，也不知道前头还有什么事情等着…….想着想着，便伏低了身子，扒在茶桌上失声痛哭起来，把小融和青蝶懵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青蝶没奈何，只得百般劝解。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舒简才渐渐止了哭，却不敢就抬起头来，怯怯地问青蝶要来一方布，把一脸的眼泪鼻涕都抹净了，这才慢慢抬头，两只眼睛早肿得核桃般大小。
　　“小生……”舒简想开口致歉，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岸上看。
　　只是岸边僻近处一家向湖的小洒馆，看着象是刚刚才开张，门前站着一个女子，却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封阿奴么。

　　单元一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