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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千首窟倒吊人谜案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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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希声在天亮之后就在村子里询问目击者,发现神父埃文被倒吊在小月谭牌坊上那天,村子里正好在举办换届选举,只要不是外出务工者,都在村门的小广场上,比较集中。不过也因为这天上午所有人都参加了投票,所以神父埃文的尸体迟迟到中午一点多钟才被人发现。当日的气温很低,到了中午也才不过两度,村民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和羽绒服坐在小广场上,听着村委会的干部发选票,投票,唱票,过程尽管比较简单可也十分耽误时间。中午时候,选举结束,大伙都急着回家吃饭,直到吃完饭才有人出了村口四处溜达,头一个发现神父埃文尸体的就是这个出去消食的人,名叫许老七。
许老七今年六十有三了,耳朵略有些聋,听人说话费劲的很,沈希声就让系统帮了个忙,这才和他顺利交谈起来。
“你这后生怎么问个没完了,要说那天的事情我还是记得挺清楚的,没在附近看到什么牛皮筏子,那东西挺沉的,要是一个人搬到那么远的牌坊去,不大可能。”许老七咂巴着嘴,嘴巴里还叼着当地人喜欢的土烟,一口一口烟雾喷在沈希声的脸上,呛了他好几下,“不过那天之前我倒是有在村子里看到过那个牛皮筏子,平时没人用它的,放在小河道上占地方,没人稀罕,但王大妹子说她要用筏子去捡东西,我们也就没多问。”
“您说的是不是就是唐美茹的母亲?”沈希声吻。
许老七点点头,“是啊,村里人都这么叫她。她和她娘一样的命苦,谁料想美茹也这么命苦,唉,早说了让她们搬到镇子上住算了,换个风水宝地转转运,可她又舍不得。”
沈希声心里腹诽,不是她舍不得,而是大仇未报,所以走不得吧。
“您能给我指一指那天是在小河道哪里看到牛皮筏子的吗?”他很礼貌,又给许老七塞了一盒这里买不到的香烟,老人家拿人嘴短,只能慢吞吞地走到小河道边上,给他比划了几下。
沈希声谢过他,沿着小河道的下游往前走,不大一会儿就发现这股河道从美人河引入河水,绕着村子“U”形的河道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美人河的环抱,建造的非常精妙,既方便了整个村子里居民的用水,也考虑到了活水能够反复利用的问题。听说在建造许家村时最先修建的就是这个小河道,足见当年设许家老宅的人是何等聪慧。
沉夏看到这个地形也立刻明白过来,“只要利用小河道,王素芸可以轻松把充了气的牛皮筏子从水上运送到美人河上,只要等在小月谭那里,拉上一根绳索,等着牛皮筏子顺流而下拦住了就行。她把牛皮筏子拴在了废弃的栈道边,使用草丛做掩盖,到了当日把牛皮筏子拖上岸再扔到小月谭里,这点距离一个人还是办得到的,更何况她从小做农活长大,力气不小。她站在牛皮筏子上,把神父埃文的尸体从水里拖上去,自然减少了和牌坊之间的距离,以牛皮筏子充气以后的高度,就算是个矮子也没问题。”
沈希声计算过牌坊距离小月谭水面之间的高度,算过之后和他的结论一样,勾唇一笑:“这样看来,你也该推理出她是怎么杀死神父埃文的了?”
沉夏本身就是个侦探,各方面的经验和能力还比沈希声强,这个案子他没有多少发言权其实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缘故,他不是21世纪的地球人,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人情世故了解的不够深,涉及到年代久远的案子难免思绪混乱,毕竟在沈希声介绍之前,他连这个村庄的构造和到底什么是井都不太清楚。
不过他对于知识的接受能力堪比吸水的海绵,听了看了这么久也很是搞清楚了一些曾经只在古老资料上看到的过的东西,思路顺畅了,这个案子对他来说自然就简单了。
“关键就在那口井。王素芸可以唐美茹最近精神抑郁为借口,把神父埃文骗到王家说希望他用上帝的名义开导开导她,在后院趁他不备从身后打晕他,随即将他退入井中,然后什么事也不必做,只要若无其事地干她每天要干的事就行了。关上井口,大约48小时之后埃文的尸体就会浮起来,顺着地下水流漂浮到小月谭。她只要计算好时间,等在小月谭边上,一看到尸体浮上来就赶紧实施计划,半个小时完成倒吊人的设计一点也不算紧张。”
“可尸体漂浮起来之后,在底下水道随波逐流的万一不那么顺利呢?”沈希声觉得这种意外因素也必须考虑,“虽然这口井和小月谭之间以底下水道连通,但下头的情况没有人知道,有可能一个凸起的石块就会勾住尸体的衣服或者划破尸体的脸部,到时候尸体浮不上来或者存在任何伤口和损伤,都会引起警方的怀疑,调查就不能朝着王素芸期望的方向发展,她难道不会设想这点?”
沉夏想了想说:“王素芸想到了,但我觉得她应该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尸体依照她的计划按时浮出小月谭水面,当日清晨她就顺着计划实施倒吊人的布置,可如果尸体没有依照她的预计出现,那她就选择执行第二套计划,比如提醒村委会说埃文不见了,或者制造一起小教堂被入室抢劫的情况,怎么都好,一般有计划的谋杀都会存在一两个方案的。王素芸没有本事剔除不确定因素,所以她也不仅仅是运气好,事实上她肯定预备了另一套方案。”
沈希声倒是没有想过会存在另外一套方案,略一沉吟又苦恼起来:“作案手法是破解了,可要定王素芸的罪依然缺乏强有力的证据,神父埃文的尸体是在小月谭牌坊被发现的,尸体又经过水的冲刷湮灭了不少线索,就算有人看到神父埃文48小时前去过王素芸的家,也不能证明是她把人推下井的。她使用的绳索和牛皮筏子都是每个村民们都能接触到的东西,更加不能作为具有指向性的证据……”
见他一脸沉凝,沉夏的心情莫名愉快起来,颇有几分得意地说:“不如你说几句好听的,我看心情指点你一两句?”
沈希声摸着下巴继续思考,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村外,自言自语道:“不过王素芸究竟为什么必须杀了神父埃文……当年他出卖了许家姐妹的事情也只是一种猜测,并没有绝对的证据,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就过了追诉期……”
发现沈希声压根没听到自己说话,沉夏气的倒吸一口气:“哼哼,行啊你,不求我别想我再给你帮忙!”
沈希声眉头一拧,转身又向王家走去,但站在门口顿了两步却没有敲门,只扫了两眼就大步走了过去。往前径直走了好半天,却在许佑芝家的门口停了下来。
沉夏看着他的动作,闷声没有说话。
许佑芝老迈,开门耗费了很长时间,但看到沈希声时脸上并没有太大反感和意外,只是淡淡说道:“年轻人你又来了,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寻常人,头上有中正之气笼罩,进来吧,这回有什么要问的?”
沈希声礼貌地对她道了谢才走进门去,态度恭敬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深深吸了口气便开门见山地问:“幺婆,您知道王素芸想杀神父埃文吗?”
许佑芝脸上泛起一丝不符合她年纪的冷笑,慈祥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怅惘和麻木,“素芸那丫头心思不正不是一两天了,怎么,你们找到她杀人的证据了?还是说……没有证据,想要我这个老婆子告知一二?”
听到这话,沈希声的神色不可谓不震惊。
就见许佑芝嘴角动了动,拿起屁股底下的鞋垫子开始起针,喃喃道:“她是大姐的女儿,却从小在二姐的身边长大,二姐因为年轻时候受到小鬼子的凌辱又毁了脸,对生活不抱有什么希望,她养大素芸也只是为了有个给自己养老送终的人,对她不怎么好。这都是孽,先是素芸爱上了亲生哥哥罗欣,害得罗欣被二姐杀死,后是美茹爱上亲生哥哥聂俊,害得聂俊被素芸杀死,恩恩怨怨循环不尽,厄运好像诅咒般总是重复上演。呵呵,要说当初埋下恶果的源头,还真是说不清,小鬼子都是罪大恶极,那个推我二姐出去的男人又何尝没有罪?大姐因为以为是自己的情人害死了二姐所以愧疚自杀,她那个情人因为间接害死了爱人也自杀了,这就是命……人谁能抵抗过命运的折磨?照我说,当年的大姐和二姐还不如拼了一条命干掉几个小鬼子,那还算死有所得!至于神父埃文,他当然是最该死的一个人,素芸要杀他,我只恨自己帮不上忙,不然她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更不会被你们找着。哼,别说杀人偿命什么的大道理,在过去那个年代,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埃文该死,素芸为她的两个母亲报仇有什么错,你们如果要抓就抓走我这个老婆子吧。”
说罢也不管沈希声是什么反应,继续专心致志地绣自己手上的鞋垫。
沈希声看着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静默良久迟迟说不出话来,她眉宇之间的萧索和平静无不令人骇然,只是他还有疑惑未解,“但我还是不明白,神父埃文当年出卖许家姐妹是为了什么?小鬼子答应给他好处,还是有其他内情。”
许佑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却格外冷彻,“什么内情,他是无意中发现了那箱子小鬼子的金条,想要独吞,所以必须要除掉知道金条秘密的人罢了。那本手抄诗集你以为是他自己的?根本不是,他是从我父亲手上得到的诗集,得到后就开始模仿笔记,假装成他自己的东西,然后出卖了我两个姐姐,本以为她们必死无疑,谁料想一个都活了一年多,一个毁了容躲在了隔壁村里。我们是很多年之后才知道真相的,父亲当年和几个八路偷了小鬼子的金条本是要□□武装起来村民打鬼子的,却不幸一行人被小鬼子先杀了,那个老匹夫捡到了诗集就占为己有,既不拿出来□□支武装我们,还想要独吞,可他光是破解藏宝暗号就花了好多年,之后又总没有办法把箱子拿上来,一拖便是这么些年。他笑着说就算我们报了案也奈何他不得,是啊,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么找证据,怎么将他绳之以法,所以我故意将这些都透露给素芸知道,好让她知道造成她悲剧的最终根源是什么……呵呵呵……”
沈希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幺婆,您怎么能……”
“怎么,不该让她活在仇恨中?不该让她做违法犯罪的事,呵,年轻人还是太天真了,在经历了那样的过往和痛苦之后,你觉得她还有可能带着光明而活吗?她的内心找就像腐烂的木头一样不堪重负了,与其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还不如报了仇,我们都好走的痛痛快快,了无牵挂!”说完她拍拍裤腿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抹舒畅的笑,冲沈希声摆摆手,“走吧,带我去警局,这一切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沈希声神情复杂地扶起许佑芝,在这一刻他的心情无疑是相当沉重的。但罗欣和聂俊的死却又让他看到了许家女人身上极端执拗的性情,她们活的这样艰辛又这样孤独,甚至根本不怕交付自己的性命,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杀人。只可惜即将知道着所有一切的唐美茹,她又要如何承受这本不该他承受的惨剧。
很快,困扰许家村几十年的谜案终于真相大白,感觉心累的沈希声回到了自己家的床上,睡了个囫囵觉便起了床,安安静静站在厨房里做沈爸爸做早餐。
沉夏好奇地盯着锅子,一遍告诉他现在累积的积分,一遍不甘心地嘀咕:“你真不要再体验一次拟真时空?为什么非要选择输入现实案例,那样子升级会很慢的!”
沈希声却不为所动,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去什么拟真时空了,“总之我不会改变主意了,煎蛋好了,你吃吗?”
沉夏看着他半眯着的笑颜,捂着心口吐血:“你明知道我在系统里不能吃还来诱惑我?怎么这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