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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云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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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的时间转眼便到了。在第九日的时候,所有人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粮食。原本只分配了七日的定额,他们便都以为是七日内会结束这场会试,却没想到七日之后又过了两日,还是没有结果出来。
太子那一方想要开始行动,却又陷入了迷魂阵中,难分敌友。赵君黎知道自己这一方有内鬼,却又分辨不出是谁。
第十日,所有人都已经一天一夜粒米未进,一个个饿得气息奄奄。就在这时,云尘忽然宣布,只要愿意投诚,她便可赠他粮食。
此言一出,整个学馆立刻风云变幻。所有人这才恍然惊觉,原来云尘早已经留好了后着。从第一个死去的忠臣开始,她便开始掩人耳目。表面上在劣势中努力还击,却仍然遭受重创。实际上却一直在暗度陈仓。
现而今没人知道他们将这些粮食藏在了哪里,只知道跟着云尘的那几个忠臣每日优哉游哉,过得很是闲适。
忠君爱国诸如此类多数也都是在建立在温饱的基础上。这群未吃过什么苦头的贵公子们饿了三天,多半都坚持不住了。前来投诚。
太子一方的势力瞬间瓦解。
于是,在第十天的时候。会试的结果便出来了。太子惨败,云尘险胜。这样的结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所以呈到圣上面前时,这个结果让他沉默良久。
前来接太子的人正忙碌地收拾着一应衣物,一旁许旗善与周仕兴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见太子面色不好,陪着小心了半天,这才道:“殿下,您不必生气。云逸那小子也不过是运气罢了。”
太子瞧了他一眼,冷笑道:“父皇当年打下这江山,用的便是广积粮这一招。你觉得皇上也是侥幸?”
两人连忙跪了下去连连求太子恕罪。赵君黎并不想同他们计较。云尘最后这一招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前他倒是小瞧了她。
一旁的小太监匆匆走了过来,躬身道:“殿下,您这些衣服里少了一件外套。”
赵君黎想起那日披在云尘身上打了死结的外套,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借给别人了,我亲自去讨回来。”
其他几人面露匪夷之色,但太子爷高兴,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赵君黎信步走向藏书阁,云尘赢了会试,却也没有大肆庆祝,只是躲进了藏书阁中不知做什么。他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人在低声絮语。
“我听宫里的小太监们说,皇上决定,这一次获胜的便放我们两个月的休假。我终于可以回家了!”他听到云尘开心地说道。
“那我们岂不是有两个月的时间不能见面了?”裴忆川的声音传来。
“我可以偷偷溜出来啊。不过——”云尘顿了顿,声音里有些忧伤,“可能这次回去,我便要和哥哥换回来了。今后便不能再朝夕相处了。”
“要不然我回去便向云家提亲?”
“可是我们爹爹会同意么?我觉得丞相和我爹好像有点不太愉快?”
“那是之前,如今你爹爹的官职一跃三级,朝中人人趋之不及,我爹又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必担心,这一切便由我来安排吧。”
“好。那我在家中等你的好消息。”
赵君黎从未听过云尘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软糯温柔,声音里慢慢的都是甜蜜。年少时的爱恋总是如此美好。他本意是来同云尘道个别,不过听得她和裴忆川如此如胶似漆,便起了兴致戏耍他们一番。
于是他推门而入,云尘和裴忆川惊了一跳,傻愣愣地看着他。赵君黎冷笑道:“堂堂陈国仕子,天子门生。竟不思进取,还在此地私定终身。你们便是这样为天下表率的么?”
云尘和裴忆川面面相觑,方才的话必定是被太子听见了。两人也是百口莫辩,索性也就承认了。裴忆川便一直攥着云尘的手没有松开。
“殿......殿下前来,有何吩咐?”云尘红着脸问道。
“今日前来,一是要向你道喜。二是想要拿回本太子的衣服。”
云尘这才想起那日披着太子的外套回来,后来那件外套就不见了。她当时也没有在意。
“衣服......应该还在学舍里。殿下不如稍待片刻,我去取来。”
云尘正起身要走,裴忆川忽然拉住了她:“云儿,太子殿下的衣服不是掉进了夜香园里么?”
“夜香园?”赵君黎蹙眉望着裴忆川,“崇文学馆还有此地?我怎么不知?”
云尘咋舌道:“夜香园......顾名思义便是倒夜香的园子。可殿下的衣服怎么掉那里去了?”
裴忆川叹了口气:“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你那日的衣衫都烂了,所以丢掉的时候连着那一件坏了衣带的一并丢过去了。若殿下想要,我可以现在去捞出来......”
赵君黎本以为只有云尘一肚子坏水,没想到看起来不温不火的裴忆川竟也如此。而且比之云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凑到一处来,简直要天下大乱。
“见衣冠如见本太子,你如今不敬本太子,是何居心?”
赵君黎面色冷峻,云尘顿时有些心虚。却听裴忆川道:“臣有罪!请殿下责罚。民间有句话叫,先敬罗裳后敬人。殿下如此看重一件衣服,想必也是深以为然。未能体察殿下心意,是臣之过。”
这番话让赵君黎又好气又好笑。分明是他的罪过,现而今倒好像他小题大做了一般。不过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他便不和这些小辈计较了。
若然这小子娶了云尘,他这一方得到云家的支持,更会是如虎添翼。想到这一层,赵君黎便揭过了这一页。
“裴爱卿何出此言?只要你对本太子忠心,这些细枝末节便不必在意。其实我也不是不近情理的人,若你们真想在一起,我也可以成全你们。改日本太子可以向父皇讨个人情,为你们赐婚。”
云尘和裴忆川对视了一眼,交握的手又紧了紧。太子这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的,一时间让云尘有些招架不住。而且这个甜枣也真是甜到了心里,这让她一瞬间对太子的印象扭转了过来。
反正只要嫁给裴忆川,今生今世她与太子也就没有什么牵扯了。她未来相公以后也是要入朝为官的,能得太子器重也是再好不过了。这样想着,云尘止不住咧开嘴笑了笑。
两人原本对太子还有些戒备,但一句话的功夫,忽然都殷勤了起来。赵君黎倒有些不习惯了。收服人心原来这么容易,他一面盘膝坐下一面与两人闲话家常:“你们成日里泡在这藏书阁中都看些什么书?”
云尘指了指书欢喜道:“我们最近在研究史书,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么。但我最爱看的还是这些野史杂闻,好生有趣。”
赵君黎倒是头一次见云尘这么轻松愉快地与他说话,心情不由得有些好转。他随手翻了翻面前的一堆书,忽然瞥见其中夹杂了一本五彩斑斓的书。他伸手拿了出来。
裴忆川顿时面色大变,伸手想要去夺,却被太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云尘见太子拿起那本书,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一本是风月图,梓丞说这是孤本,可难得了。虽然我看不出为什么难得,
画得也不太看得懂。不过打算看完史书之后就好好研习一下。”
赵君黎随手翻了两页,忽然面色变了变。他瞧着裴忆川涨红着又无可奈何的面色,顿时觉得一阵痛快。
这真叫一物降一物,饶是裴忆川再精明滑头,对云尘也是无可奈何。赵君黎咳嗽了一声,将书合上,认真道:“其实这书你不用看,待得成婚之后,你的未来的夫君自然会教你。”
“那可不行,先生说了,求学需靠自己勤学好问。总是依赖旁人怎么行呢。”云尘说着伸手接过那本书,一脸认真,“虽然我看不懂,可是有句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很快我就能看懂了。”
赵君黎憋笑几乎要憋出内伤来。裴忆川咳嗽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云儿,我们去收拾一下行装吧。殿下,我们现行告退了。”说罢拉着云尘逃也似得跑了。
赵君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的手扫过桌上的书本卷轴,忽然瞥见一本《蛮夷杂记》。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将那本书翻了开来。
有一页的书角折在那里。他翻到了那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流水般的行楷写了一句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一瞬间,仿佛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不得。这句话......这句话是大巫对青果的命格的批注!这件事情,只有他和青果两人知道!
这是谁写的字条?!赵君黎四下翻找了起来,终于翻出了一本笔记,里面的字迹与这张字条的笔迹一模一样。他飞快地翻到本子的扉页,上面赫然写了一个字——云。
旁边还有几缕水墨的云和一条川流不息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