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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忆前尘 ...


  •   这一夜,初晴睡得并不那么安稳。

      刚入睡时,她还朦朦胧胧的有些意识,感觉到一只大手无比温柔地抚摸她。那手掌明明灼热,所经之处却带来一阵清凉。后来,大手离开了,清凉的感觉还一直留在在肌肤上。

      这令初晴非常舒适,渐渐睡得沉了。

      可惜,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在睡梦里开始感到隐隐约约的疼痛袭来,时断时续,她蹙着眉,陷在浓浓的睡意里,纠结挣扎着不愿醒过来。

      不知是否因为她无意识地抗争,那阵阵钝痛竟越演越烈,最后变成背上火辣辣地灼痛,心口也感压得气闷。

      初晴一睁眼,见自己竟趴着睡在床上,难怪感觉心口压得慌,她刚要翻身,就听一个女声说道:“姑娘快别动,当心背上伤口。”

      背上伤口?

      她记得自己是被木桩在背上撞了一下的,不过唐玉不是说内伤么,哪里来的伤口?还是自己睡得很久了,他已找丫鬟来检查过,竟然也有了外伤么?

      初晴想,就算真是被木桩撞出外伤,大概也不过是皮肉伤,不会有什么大不了,趴着睡却总是不舒服的,于是撑着手臂欲待翻身,不想这动作牵着了后背,竟痛得她哀叫出声来。

      “看吧,都说让你不要动了。”那把女声渐渐近了,“好不容易伤口才开始愈合呢,耐心一点,别再撕裂了。”

      初晴看到一对丁香色的绣花鞋登上脚踏,歪头看去,对上一张清秀的面孔。

      这是从前初晴受了鞭伤时,唐玉找来照顾她的丫鬟霜华。她还记得那时候霜华已经十八岁,跟府里头总管的儿子订了亲,过了这么久竟还没成亲么?依旧是梳双髻的姑娘打扮。

      初晴想问她此事,耳中却听到自己说出另一番话来:“我快要闷死了,唐玉他也不见了,还说会经常陪我,他骗我。”

      话音里面带着无限委屈,明显是在撒娇。

      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大对,但初晴此时脑中不大清明,整个人迟迟钝钝的想不清楚。

      “三少爷平时陪得你少吗?这才出去了一个上午,你就委屈啦?还跟我说你对三少爷没有意思?”霜华笑她。

      “本来就没有。我们只不过刚认识,如果不是我受伤了他才不会理我。”初晴把头埋在枕上。

      “喔?你受伤了,有大夫治伤,又有我照顾,三少爷天天来做什么?他又不懂医术,男女授受不亲的,又不能给你换药。”

      初晴觉着背上一凉,原来是霜华一边说,一边掀了丝被查看她背上伤口。

      “那你去问他嘛。”初晴如是说。

      “这些事还用问吗?旁的不说,就说这丝被,冬暖夏凉,轻盈柔滑,是贡品来的,太君做寿时从宫里送过来的,一共就两床,三少爷又怕棉被碰到你伤口,又怕你不盖被受凉,专门去太君那里求来的。”

      初晴不知为何不服气:“他人特别好。”

      说着,翘起小腿来,被霜华拍一下腿肚子,便又放平了。

      “咱们三少爷人是特别好。不过他可不是特别闲,侯爷样样事都盯得紧着呢,你以为他有那么多闲工夫天天陪你说笑话,讲故事,解闷子?”

      “不讲就不讲呗。”初晴闷闷地说。

      “难怪三少爷总说你还是小孩子。”霜华笑出声来,手上将丝被盖回去,又说道,“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吧,我去拿药来给你换。”

      霜华的脚步声越去越远,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起,房内只剩下初晴一个人。

      初晴下巴搁在瓷枕上,老老实实地趴了一阵,不知在何时从趴着变成面向床内侧卧着的姿势,背上也由火辣辣地灼痛变为痕痒难耐。

      她尝试着想伸手去抓一抓痒,可是因为看不到,不知背后伤处是如何光景,有些怕下手没有轻重,抓破了,便一直忍耐着。后来实在痒得难受,就在被上蹭蹭。她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后背光裸着,与丝被磨蹭数下,微有缓解。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知定是霜华取了药回来。

      初晴立刻将丝被掀起,往身前一堆:“快来帮我挠一挠,特别痒。”

      背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为了避免碰到背后伤处,她那件肚兜只系了脖子上的缎带,环在腰背的那一根松开着。所以,与其说是穿在身上,倒不如说是搭在胸前更合适些。

      适才她掀被子掀得十分豪爽,以至带起一阵风,肚兜也跟着飘起来,再慢悠悠地落回去。

      初晴等了好一阵,痕痒又重了些,始终不见霜华上前来帮忙,催促道:“霜华姐姐,快一点呀。”
      还是不见动静。

      她干脆抱着丝被扭起来:“真的痒得受不了了,特别难受。”

      说到后来,还加了哭腔。

      脚步声终于动起来,初晴听到鞋履踩上脚踏的声音,霜华在床沿坐下来。

      背上先是一阵清凉的风拂过,然后不知是什么一下一下地扫在初期背上,触感极为柔软,十分舒适温和地缓解了她伤处的痕痒。

      初期舒服得直叹气,自然问道:“你用的是什么?从哪里找来这么好的东西?”

      霜华没有答话。

      房间里静静地,初晴有些纳闷,不知霜华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寡言。

      初晴感觉不大习惯,扭头去看,竟见到唐玉手持一柄白羽扇坐在床沿。

      她吃了一惊,身子便不稳当,猛地向后倒去,眼看后背便要压到床褥上。

      唐玉眼明手快,伸出手臂在她腰后一挡:“当心!”

      初晴借着他的力翻回去,心中尴尬至极,不光看到了,还碰到了,她没有穿衣服……

      她把头脸都埋在被子里。

      片刻后,想起这样也不妥,便将丝被一点一点向身上扯,动作完全不复掀被时那般豪爽潇洒,行云流水。

      “咳,”唐玉清一清嗓子,解释道,“我看到你……我本来是想离开的……”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坐过来?”初晴闷在被子里呜咽。

      “你说特别难受,要帮忙,都快哭了……”

      所以,被他看了,都是她自找的?

      初晴气呼呼地说:“你可以找别人来帮忙的。”

      “我想着你这几日一直说背上伤口结痂之后痕痒,去找了这把羽扇来,羽毛轻软,不会触及伤口。是不是很舒服?”唐玉不紧不慢地说着。

      “是很舒服的。”初晴回答,为他的体贴感到开心,没发现注意力被他不动声色地转移开去。

      “那我把它放在这儿了,再痒的话就叫霜华帮你。”唐玉渐渐走远了,“我走了啊,一会儿把头露出来吧,别闷坏了。”

      重重困意又袭上来,初晴昏昏沉沉间琢磨出一件事来,刚才不是伤口才开始刚愈合么,怎么突然就结痂痕痒了?古人云:宝马良驹,一日千里。照她伤势痊愈的速度来看,岂不是比这比喻还要夸张?

      初期突然想明白事情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她这是在做梦呢,梦到的都是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五年前的事情。

      彼时,她受了鞭伤,唐玉便将她带回平阳侯府,留在自己居住的院落里养伤。

      养伤期间,唐玉对她照料得十分尽心尽力。

      请医问药自是不必说,还派了专门的丫鬟来照顾她。

      他自己呢,日日来看她。看她见闷,便将外面的趣事给她听,同她解闷儿。外出回来,必定带好吃的给她,凤华楼里前任御厨的首本名菜、千香斋的点心小食等等。那些时日里,初晴足不出户,人未下床,却把肃州城里出名的吃食都尝了个遍,简直可以写出一本心得来。

      初晴本来在山谷里长大,虽从来没受过什么穷苦,但生活上到底各事疏简,结果不出两个月,就被唐玉喂养出嘴刁的毛病。她曾经自嘲的想,自己终于有一件行为嗜好,合乎了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

      以上那些,并不算最令人感动的。

      唐玉之难得,在于他对她处处花费心思。

      凡是那些原本可有可无,却对初晴伤势有益处的种种什物,他都一一留心,事事周到。蚕丝被、白羽扇只是其中一二,还有各种生肌去疤痕的灵药,凡此种种,难以尽数。

      初晴一直以为唐玉是个极好的人,就是在那时留下的印象,根深蒂固的印象。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凤华楼里说书先生评价唐玉的那十六个字:温润如玉,风趣谦厚,随和宽大,极易相处。

      她打从心眼儿里认为唐玉名符其实,绝对当得起这样的溢美之辞。若非得找出不同,那定是他本人比流传于世的评说更优秀、更完美。

      如今,回忆起后来的经历,初晴只觉得,自己那时根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姑娘,自以为是的相信世间事都那样简单、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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