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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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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轩好面子这样的言论,出自瑞朝惜之口。她很清楚白若轩之所以不愿呆在滕玉阁养伤是害怕身份暴露,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里虽是江湖,可没有不透风的墙,白若轩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傻到主动告诉别人她是女的。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无条件相信谁的。
故而,说白若轩全身是伤不好看,影响她玉树临风的形象,完全是瑞朝惜随口杜撰的。
不过,玉如颜和玉氏姐弟都信了。
那天他们都看到了,白若轩真的是全身带血,确实不怎么好看。瑞朝惜背着她走出滕玉阁的时候,他们都有些不明所以,瑞朝惜执意要走,他们怎么也拦不住。
白若轩将被子往上拉,遮住眼睛以下的所有部位,然后侧头瞧着笑得很欢乐的几个人,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瑞朝惜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我们出去说话,让她休息。”
玉如颜点点头,带着玉氏姐弟走了出去。
瑞朝惜刚迈开一步,衣袖便被扯住,侧头,便见白若轩对着她笑,不禁有些心软。
“别走太远。”白若轩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比平时好很多,却还是有些虚弱。她身上的伤真的很重,虽没受内伤,外伤却触目惊心。单是手臂上深可见骨的指印和被挖去的肉,便足以让瑞朝惜心疼地大哭一场。
经过短时间的恢复,能够如常的吃饭睡觉,还能开口闭口哄她,想让她原谅,已经让瑞朝惜觉得十分欣慰。
她看着白若轩发亮的眼眸,沉默着,却还是不愿意开口跟她说话,拨开她的手放进被窝,站起身就走,脚步很快,因为她感觉到一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她怕会心软,怕不坚持原则这么轻易饶了白若轩后,白若轩会再次自作主张。
一束泛白的阳光,落在窗台下的长桌上。细微的灰尘在白光中肆意飞扬,尽情飘荡。
白若轩看着那束光,听着客厅时强时弱的交谈声,眼皮开始变得很重,直到那束光越来越小,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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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朝惜很固执己见,却也很听话。白若轩不要她走远,她口头上没有答应,却还是选择了客厅,隔了一道门一道帘。
那日她急于帮白若轩包扎伤口,匆匆忙忙的走,错过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此时,她与玉如颜含笑不语,正听着玉沐风绘声绘色的描述那日他的所见所闻。他手舞足蹈地说着,甚至还模仿霍焱如何制服袁十三的绝杀招式,只是学得不像,看起来有些滑稽。
在他口中,瑞朝惜知道了霍焱是如何打败袁十三,知道了袁十三宁死不屈被强行关入水牢,知道了滕玉阁的水牢是只许关进不许放出的,若要出去,除非死。
“小姨说,袁十三,你可知为何你的武功不及我?想必你也知道,武学的成就与天资有关。但是,天资聪颖的人未必便是武学大家。武功不是用来杀人的,学好了武功,便要救人,你的妒忌心太深,怨念太重,且没有一颗平常心,若是让你称霸武林,武林怕是不会太平。我要废了你的武功,就算是为死在九重机关内的武林同道报仇。”玉沐风学着霍焱的口气,负着手,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玉玲珑一拳敲在他头顶:“你偷偷跟我们去滕玉阁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滚回去好好儿坐着。”
玉沐风揉着头,满脸不情愿的走到玉嫣然身边,躲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玉嫣然不管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瑞朝惜:“嫂嫂,这是我们家独创的金疮药,你留着。”
瑞朝惜将瓷瓶握在手心:“谢谢你,嫣然。”
玉嫣然道:“这没什么,白大哥也救过我的。”
瑞朝惜笑了笑,垂着眼帘,不再说话。看着瓷瓶,她想起了白若轩身上的伤,心里自然难受,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玉如颜见她如此,心中明了,拍了拍她的手背:“瑞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瑞朝惜强颜欢笑:“但愿如此。”
玉玲珑道:“嫂嫂,白大哥那么爱你,绝对不舍得让你整日整夜的服侍她。她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如常,你就放心吧。”
话虽如此,事实却让人心寒。
送走玉如颜他们,瑞朝惜照例熬好药端入房内,见白若轩睡着了便叫她起来,叫了几声不见答应,她立刻便紧张害怕了起来。每一次她叫白若轩,白若轩都会很快答应,即使睡着了,多叫两声她便会醒来。可是现在,拍白若轩的脸,捏她身上的肉,都不见她醒来。
她颤抖着手去把脉,学着白若轩教她的那样,尽量心平气和。脉象如常,神色如常,呼吸如常,就是沉睡不醒,白若羽便是如此。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瑞朝惜保持着把脉的动作,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她就这样坐在床沿,直到天明。
不能没有希望,这是白若轩经常说的话。现如今,瑞朝惜有希望。她希望白若轩只是短暂地睡着,希望她醒来,所以她等了三天。
第三天天刚亮,她便将白若轩背上了一辆马车,带她回安华山。
她并没有哭,走的时候甚至还笑着跟瞎婆婆告别。她还有希望,安华山,玉孤散人,白若轩的师父。
一路上,她都握着白若轩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有一丝宽慰。有体温,便证明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上山的路不好走。她背着白若轩,额头渗着密汗,咬着牙,一路向前。
半山腰的凉亭前,玉孤散人迎风而立,他看着有些脚步虚浮的瑞朝惜,不禁微微叹息。见其欲跪,手中拂尘一挥,便没跪成。
“不必多礼,她还能醒的。”
玉孤散人抱起白若轩,微笑道:“走了这么久的山路,累不累?”
瑞朝惜摇了摇头,内心却是止不住的狂喜。她还能醒的,这五个字一直在她脑海里打转,仿佛除了这五个字,其他任何字都与她无关。
玉孤散人道:“我早料到轩儿有此一劫,她下山之前我便给她服下了大还丹。你们到山下时我便知道了,之所以不来帮你,是想看看你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说到此处他又笑了笑:“如今看来,我也是多虑了。”
还是后山的林间,还是以往那般清幽。只是,林间多了个小木屋。
木屋是玉孤散人亲手搭建的,给白青和白若羽住。此刻,瑞朝惜也在里面。她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两个人,心里难受得很。
白青就站在她身侧,精神较之刚上山之时好很多,她侧头看着瑞朝惜,开口道:“郡主,轩儿怎地伤得这般重?”
瑞朝惜余怒未消:“她自找的。”
白青道:“在滕玉阁的事情不顺利?”
瑞朝惜道:“顺利啊,锁魂剑借到了,已然交给师父辨明真伪。”
白青道:“郡主,在你们下山的第七日,羽儿曾经醒转过。”
“真的?”
瑞朝惜显然有些惊讶:“那怎么又睡过去了?”
白青叹息道:“道长说那一魄极不稳定,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在羽儿未沉睡之前,他给羽儿吃了颗大还丹,说是等你们回来自然有法子让她再次醒来。”
大还丹,方才在山下之时她已在玉孤散人口中听说过,至于有什么用途,却一无所知。玉孤散人是世外高人,懂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瑞朝惜相信他能够让白若轩醒过来。她不再说话,看着床榻上的人,等着玉孤散人。
夜幕降临,玉孤散人终于进屋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麻袋,破破旧旧的,看起来有些年份。他让白青在屋外守着,避免外人打扰,让瑞朝惜留在屋内,帮他打下手。
白青二话不说便出去守着,瑞朝惜同样一声不吭地看着玉孤散人,等着他发号施令。
麻袋里是毛笔,红色的毛笔。
玉孤散人叫瑞朝惜脱掉白若轩姐妹俩的鞋袜,而后他将毛笔摆在她们的脚边,笔尖对着她们的脚底板。摆在脚边的毛笔均是小号的,玉孤散人手中的毛笔却是大号,他割破手腕放了一小碗血,沾着血在白若轩姐妹俩的脚底板画符,鲜红的血液逐渐形成怪异的图案,血液竟然不流淌,像油漆一般粘在脚底板上。
瑞朝惜顿觉惊奇,不禁有些发愣。她从来都不信鬼神一说,可是她现在宁愿相信。
玉孤散人从腰间抽出四根一尺来长的棍子,在白若轩姐妹俩头顶架了一个井字,然后摊开她们的手掌,在她们手心画符,他一面画一面道:“开右边的窗,其余的门窗全部关闭。”
瑞朝惜连忙照做。
玉孤散人画完符,毛笔上的血液一丝不剩,笔尖白如纸张,就像新的一样。而碗里的血,也是一滴不剩,碗也像是刚刚洗涤过一般。瑞朝惜再去看他刚刚划破的手腕,见没有留下伤口,不禁惊讶地捂住了嘴。看着玉孤散人高瘦的背影,瑞朝惜有种他非凡人的错觉。
屋内烛火微黄,随风摇荡。
玉孤散人手中拂尘一挥,袖中立刻飞出许多黄色的符纸,它们贴在屋内各个角落,显得格外耀眼。片刻后,他让瑞朝惜站在他身边,贴了一张符纸在她的后背:“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瑞朝惜咬住嘴唇,而后点了点头。
玉孤散人笑了笑,随即将拂尘搭在左手,左手捏着手诀,嘴里喃喃而语,全部都是瑞朝惜听不懂的,就像是在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