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最华美的花（良秀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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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大人，叫做锦婲，出身名门，自视甚高。
她将我取名良秀，是希望我成为一个贤良端秀的人，我想我到底还是没有符合她的愿望，像她一样成为一个外表精致内心空虚的木偶。
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学习礼仪——别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从小便在刻板无趣的环境中长大的我，终究还是没有成为这样的人。
在我还天真的时候——我说的天真，是指在我还以为能够通过争吵来使母亲改变观念的时候，我也曾经与母亲大声对峙过。然而在最后的一次，在我吼完“如果一辈子像你这样还不如死掉算了以后。”我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然后关进了柴房。那时候是深秋，天气转凉，却还有蚊子——我忍受着蚊虫的噬咬的同时根本无法抵制住身体瑟瑟发抖。我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每个人都知道，父亲大人在外面有情人，母亲大人也是知道的——但是她却装作不知道。
她宁愿用和服将自己刻板的裹成一个玩偶，也不敢与父亲大人吵一架，将那个狐狸精赶走。母亲大人有着干净漂亮的容颜，不施粉黛便是个美人，所有人都说那个女子并不如母亲大人漂亮，而母亲大人却守着所谓的风度，自以为是的冷眼旁观。
那个时候我才9岁，窝在柴房里想这些，越想越恨，将牙齿咬得吱呀作响，手掌捏出血丝来。柴房里有着陈旧的腐朽的木头的气息——我完全不明白留着这些木头还有什么用，完全不实用，还占位子。
可母亲仍守着它，带着自己即将腐朽的容颜。
在我又冷又恨的几乎快要休克时，门被打开了，我抬头看见月亮，明晃晃的赏心悦目。
进来的母亲大人年轻时便有着月亮般的容颜，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她有着精美的容颜，她不笑的时候，眉目淡淡的，像画上的美人，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似的，但笑的时候，却风情万种，眉眼里似含有水波，星星点点。父亲大人便是被这样的母亲吸引，两家一拍即合，于是结婚。
然而此刻走进来的母亲，背着月光，皮肤上是淡淡的青色，像厉鬼一般。婚姻和生子终究还是毁了她，她变做了一个妇人，空虚寂寞的妇人。
“良秀。”她这样叫我，声音沙哑浑厚，疲倦不堪。
我根本不想回答她，兀自撇开头去，生气。
“良秀，良秀……”她低低地叫我的名字，像在细细品味似的，然而忽的又笑起来，先是低低的，而后提高了声音。
“良秀，你怎么还没有长大呢？我知道你是个倔犟的孩子，可是人总是要学会面对的。”她平静下来，而我却感到害怕，几乎颤抖起来。
“良秀，我想了很久，又觉得，自己是可以任性一次的……”她这样低喃，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她走近，细细看我的眉眼，又伸出手来描，我害怕，慌张地躲，然而她抓住我的脸，缓缓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眼泪便打湿了我的眼。母亲大人微笑着，流着眼泪，走出柴房去，浅蓝色的和服厚重的披在身上，木屐的声音踢踢踏踏的响。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满心慌乱，不知所措，只是想她忘记了关门，于是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跑到自己房里去，窝到床上我发现自己手脚冰凉，还带着蜘蛛网，狼狈不堪，然而我只是觉得累，便沉沉睡去。
那是10月26日，10月27日的时候，我被吵闹声惊醒，我的直觉告诉我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我缩在被子里不敢动，微微地颤抖，然而有人打开了门，我被抱住，听见母亲大人充满绝望的声音——
“良秀，良秀。”
我看见父亲大人走进来，西装革履，英气逼人，满眼不耐。
然而母亲大人，像个疯子一般，我听见她的喘息，想像哮喘一样，急促短暂，我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不能言语。
我闻见母亲大人的和服上极淡的薰香，是一种让人舒服的气味。
鸢尾。
风信子。
但是我满脑子混乱。
只听见父亲不耐的声音：“孩子还小，你干嘛吓她，快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母亲的心跳声很重，外界的声音很模糊，但是我还是听出来，父亲的声音里有厌恶。
母亲大人，真的反抗了。
我只在混乱的脑子里挤出了一点点空间，于是明白了这一点，却没有一点欣慰，只觉得害怕。
开始有人来拖母亲，于是她终于松开了我，跌倒在地板上。
她穿着单衣，浑身是伤，眼神混乱疯狂。
我呆呆地看着她，突然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于是爬下床去，摸她的手，她的脸，梳理她的头发。
父亲大人也走了过来。
我亲吻她的额头，她突然清明过来，露出悲苦的表情，又突然释然了。
“离婚吧。”
她低低地说。
“什么！”父亲大人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离婚吧！”母亲大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屋外去。
我就这样看着她，看见她狼狈的走出去，又看见父亲你不可置信的眼神，脑子一片空白。
这空白一直到继母的到来，那是一个妖艳的女子——的确比母亲大人漂亮。我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母亲大人是比不上她的。她穿着时髦的衣服，笑着走过来，摸我的脸，拍我的头。
我抬头看她，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很漂亮呢！阿姨。”
我这样说，看见她挑起眉毛，露出讽刺的惊讶的表情。
我抬眼看见门外，是耀眼至极的阳光。
“嗯！母亲大人。”我抿起嘴，伸出手抱了她一下，她蹲下来，吻了吻我的脸颊。她的身上有浓烈的香水味道，与母亲身上极淡的薰香完全不同。
“很可爱的小姑娘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攀着她的肩膀，清脆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良秀，我叫高桥良秀。”
攀着她的时候我的眼泪掉在地上，形成一朵华美的花。
那个时候，我的心里的确多了什么——
不像是恨，不像是妥协，似乎是突然又什么东西在我心中改变了，并且随之而来的蝴蝶效应让不同的情感生根发芽。
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想要开心的活下去。
想要骄傲的过下去。
不能被抛弃。
不能输。
不能被厌恶。
我叫高桥良秀。
在我9岁过半的时候，我想，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不好，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骄傲的活下去，美丽的活下去。
我要成为最华美的花，哪怕在黑暗中腐朽。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最华美的花（良秀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