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汲秋

44、44、7月15日—【感应】

　　44、7月15日—【感应】

　　告别了屋子的主人后，我慢慢走到了二楼最里端的房间门口，现在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了，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人情况如何，但我还是刻意把开门的声音降到了最低。
　　进门就看见暮凉乱七八糟地躺在床上的身影，大概因为某种奇怪的“磁场理论”，暮凉在我身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睡觉，所以我虽然还不太熟悉他这个人，却很熟悉他睡觉时的状态，只这一眼，我就知道他已经睡得很深了。
　　我借着外面路灯的光线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移动到了窗边。
　　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房间的窗帘并没有被完全拉上，窗外的光穿过窗帘间的空隙透进来，照出了屋内物品的大致轮廓，所以我半夜回到这个陌生的房间，也完全不会撞到什么大件的家具。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暮凉刻意为我做的，但是从结果上来说，这为我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我没有理由不感到欣喜和温暖。
　　我轻声靠在窗沿上，望着外面的风景。
　　回来的路上，我听了车里的广播，才知道这次大范围、长时间的降雨其实是由两个台风共同引发的，现在第二个台风的余劲还没有完全过去，外面也还在下一些小雨，整个城市依旧是湿漉漉的。
　　横平竖直的街道上点着橙色的路灯，灯光蜿蜒，形成长长的，望不见尽头的光带，我出神地看了很久，最后拉上窗帘，把这最后的一丝光亮给挡在了外头。

　　*——*——*
　　我像一具即将入殓的尸体一样面朝天花板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心里想着电视剧里的人竟然都是用这种奇怪的姿势睡觉的，他们都不会觉得难受么？
　　不过电视剧嘛，拍出来的效果好就可以了，谁会去在意那些细节……
　　电视剧啊，说起来，这两个月来发生在我周围的事情，真的就像在拍电视剧一样，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虽然我以前看了很多很多的侦探小说，但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真的会出现【死者】，至于每部小说里都会出现的那些酷酷的侦探：
　　福尔摩斯、波洛、马普尔、汤川学、金田一耕助、御手洗洁……
　　果然也都只是杜撰出来的角色。事实上，根本就没有那种会在犯罪现场晃来晃去的万能侦探，而侦探的工作，也并不是我这种象牙塔里的小鬼可以胜任的。
　　即使我原本是真的很想知道南歌生前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尚小晴的死却给了我很重的打击。
　　我知道她的死亡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但是此时此刻，我居然一点都不想去深究她死亡的真相。
　　说真的，我不是正义的使者，我害怕，怕自己身边会再发生命案……
　　可真的让我接受警方“意外”的结论，我又觉得不甘心……
　　然后我盯着看不分明的天花板，又一次陷入了思维的死循环。

　　*——*——*
　　陈暮凉的贴心之处在于即使他睡着了，也不会忘记来“关心”我。
　　正当我陷在奇怪的思维怪圈里时，身边的人喃喃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一个大范围的翻身，就凑到了我跟前，把我当成个抱枕给圈住了。他侧身躺着，左手和左腿都沉沉地架在我身上，脑袋却紧紧贴着我的肩膀。我被他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想到要把他推开，只是我的身体被他禁锢住了，从下面根本使不上力，所以只能任由他抱着。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但是这个夏天却几乎没有好好热过，我们睡在这里，尽管连风扇都没有开，可是暮凉甩开被子睡了一段时间之后，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得冰凉了。
　　我怕他再这么睡下去会着凉，无奈之下，只能在他的禁锢下勉强翻了个身，然后伸手，从他身后捞过倒霉被子，再次盖到他身上。
　　等做完这一串动作，暮凉已经有点被我弄醒了，我趁着这个机会在他耳边说：“你再乱动我就把你丢下去。”
　　他咕哝了一声，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表示他听见了。
　　说来也神奇，这之后，暮凉还真没怎么乱动，我陪他躺着，虽然依旧没有多少睡意，但是也闭起了眼睛，让自己处于待机状态。
　　还好，最后倒是朦朦胧胧地睡了一会儿，虽然睡着的时间不长，但足以支撑我接下来这一天的正常活动了。
　　躺到早上五点多，天色亮了起来，暮凉迷迷糊糊地醒了，他看见我们四肢交叠的亲昵姿势，又见我睁着死鱼眼默默盯着他瞧，慌忙松开了手脚跟我道歉。
　　我终于得到了自由，翻了个身，背朝着他，摆了摆手：“以后睡觉老实点。”
　　“恩，以后我再这样，你直接把我打醒好了……”他慢慢靠过来，和我背靠背躺着，“盛夏……”
　　“恩？”
　　“……”
　　“什么？”他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我完全无法分辨出来。
　　“没事。”他轻声回应。
　　“你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
　　我起身，伸手在他额头上感受了一下温度，倒是没有异常，于是我决定不逼他说出那句我没听清的话。
　　“对了，昨天你姐跟我说了些事……”
　　“清清和源源的事？”
　　“清清……源源？”我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两只小东西？”
　　“恩”
　　“恩。那个我知道了……你姐的光辉业绩也知道了。不过我另外还听她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么？”
　　“她说，你们两个之间有奇妙的感应……那是怎么样的感觉啊？”
　　“别听她瞎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在我背后蹭了蹭，声音有些糯糯的，“就是……就算隔开很远，也能感应到对方的状态……特别一个人是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另一个也会觉得不舒服……”
　　“暮凉？”听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忍不住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唔……什么？”被我点名后，他的声音又重了一点，但是里面的睡意完全掩盖不住。
　　“没什么……”我刻意放轻了声音，半坐在那里，柔声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

　　*——*——*
　　我从房间里出来，路过客厅时看见陈夕希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她听见脚步声，回头和我招手：“起这么早？”
　　“恩。上个厕所，不过也不想睡了。”
　　“小凉呢？”
　　“还睡着呢……”
　　“那别管他。”她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有早饭，你过去吃一点。我马上就走了。”
　　“上班？”
　　“恩。”
　　“……恩。”
　　“对了，盛夏……”我正要往厕所走过去，夕希叫住了我，“室友的事情，你放弃了吗？”
　　“什么……”
　　“我感觉……你好像有点……不想再理会这件事了，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你……”我对她的敏锐感到十分诧异，“这也是用‘磁场’感受到的？！”
　　“不是啦，那个哪有这么神奇……”她温温一笑，“我猜你一定在想‘啊，如果当初没有去追查这些事情就好了’吧？”
　　“……”
　　“如果所有的警察、法官和侦探都像你这么想，那这社会得乱成什么样了？”
　　“可……”
　　“去把事情弄清楚吧。不然，过了五年、十年，你一定会后悔的……”她拉住我的手臂，“我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我也希望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就算是为了小凉。”
　　“为了暮凉……”我知道她所指的意思，然后咬了咬嘴唇，说，“我知道了，等我考虑清楚了，我会行动的。”
　　“恩，等你考虑好了，告诉我，也告诉小凉和老彤，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不该由你一个人来承担。”
　　“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