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汲秋

66、66、7月20日—【吴双】

　　66、7月20日—【吴双】

　　和暮凉吃过晚饭后，我直接把他往我家里带。
　　“这样……会不会不好？”他站在我家楼下，有些犹豫。
　　“哪里不好？”我和他一起站住，黄色的路灯在我们的头顶上黯淡地亮着，偶尔有飞蛾撞在灯罩上，传来一阵响动。
　　“就是，我还没有……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我“噗”一声笑了出来：“我晚上出门之前问过了，他们两个都出差去了，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出差？”
　　“是啊是啊……”我推他进楼，“我爸妈都是工作狂，我是一个人啃草根树皮长大的……我跟你说，就算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家里，看见我带你回家‘同居’，我也保证他们不会多看你一眼……”
　　“哪有这么夸张……”暮凉嘀咕着，慢慢跟我爬楼梯。

　　*——*——*
　　暮凉昨天半夜看见了网上的故事，却联系不上我，所以整整担心了一夜。到了今天下午，好不容易打通我电话了，又发现我已经回到了N市，他只能再赶过来找我。因此，这过去的一天一夜，暮凉几乎都没有休息过，我不忍心让他强撑着精神陪我翻深不见底的帖子，于是就干脆先赶他去洗澡睡觉。
　　到了这会儿，他已经在我身边的床上歇下了，只是暂时还没睡着。
　　为了尽量不打扰他休息，我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只留下一台旧手提电脑，在写字台上发出暗淡的光。
　　过去的这几个小时，帖子的热度有增无减，甚至有网友在本帖之外又另开了副帖，专门用来考据文章内容的真实性和里面这些人物的现实身份。
　　我头疼地一个个点开来看，其中很多都是错误的猜测，因为毕竟这个国家这么大，有相似经历的人也一定不在少数，孙筱筱这种多少有些含糊的描述，会让很多能影射到自己身边的某个朋友身上去，也不足为奇。
　　另外，虽然有几个帖子有一部分地方猜中了，但是也还不能完全还原这整个事件。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见哪个帖子里出现过我们这些人的确切名字和身份，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因为和下午比起来，网友们的猜测正在一点一点的接近现实，而这帖子的影响力也在进一步扩大。
　　只能说到此刻，那些看过文章、明白文章指向的人，还没有哪个人坏心肠到把我们人肉出来，以此博眼球而已……
　　可是接下来的一秒会发生什么，却不是我能够预料的。

　　*——*——*
　　我逛过一个论坛，又继续去逛下一个，时间走着走着，也已经到了深夜。
　　暮凉这一天是真的累坏了，我听他睡着后的呼吸声，都比平时要沉很多。我就着电脑屏幕的微光，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眼睛的余光瞥到了手机的呼入提醒。
　　我从挂下刘阳的电话开始，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这之后的电话和短信，也一概没有理会，但是这通电话，我却不能置之不理、视而不见……
　　我迅速合上电脑，走出房间，来到了远离我卧室的阳台上。

　　“吴双。”我接通了电话，然后轻轻喊出了她的名字。
　　“盛夏啊……”电话那头的人边念我的名字，边长长地叹着气，语气里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清冷和骄傲。
　　“你……有话和我说？”
　　“呵呵……”她冷冷地笑了起来，“你这问题问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话要和你说了……抱歉，我只是想，找个人说两句话。走到这一步，我发现，能和我说这些话的人，居然只有你了……”
　　“你……不恨我？”我紧紧咬了一下嘴唇，犹豫着说，“昨天晚上，我……”
　　“呵，被摆了一道呢，我和你，我们都被她，不，被他们，摆了一道呢。”
　　“你相信我？”
　　“你值得我相信么？”她反问我。
　　“我想，我不值得。”
　　“哦？你为什么不值得？”
　　“毕竟，昨天晚上的事……我难辞其咎。”
　　“不就是被韩昱……”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没关系，反正一次和两次也没什么区别。”
　　“对不起……”
　　她打断我的道歉：“昨天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我……孙筱筱就给了我两个任务，一个是尽量让你喝酒，另一个是等你差不多醉了，我就掉线……”
　　“我猜也差不多……”对方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盛夏，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恩……”
　　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叹出一口气，才又开口：
　　“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喜欢韩昱，那个年纪，刚刚有了点性别意识，也开始对身边的男孩子，有了点朦胧的好感，韩昱是我同桌，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成了我的‘初恋’对象。”
　　“韩昱不是个好学生，从来都不是。他会偷朋友的玩具和钱，会把各种奇怪的虫子放到女生的书包里和头发上，他打架，搞小集团，弄得学校里乌烟瘴气。可是他成绩好，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男孩子，所以，即使他是个坏学生，老师也喜欢他……”
　　“我也喜欢他，为了能和他去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我一直都很努力，我也成功了。高一的时候，他是我的后桌，那个时候他开始抽烟喝酒夜不归宿，不过，他的成绩还是很好……有一天，他突然问我，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要不要试着在一起。韩昱他啊，就是个斯斯文文的流氓，你跟他不熟，肯定会被他那一张小白脸给骗了……不过我，就算和他那么熟，也总是一次一次被骗……”
　　“高二按成绩分班，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和他坐在同一个教室里，这个时候，他的成绩还是很好，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我的成绩已经比他还好了。我这个人，天真起来根本无药可救，我甚至会觉得，我有今天的成绩，就是因为我爱上了韩昱……会觉得，爱上他，是一件好事。”
　　“那个被我逼的退学的女生的事……你知道么？”
　　“韩昱他，告诉我了。”
　　“呵，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告诉韩昱的，大概是上次喝醉的时候吧……不过盛夏，我是真没打算让她去死，我只是希望她被排挤，被误解，只是想消消怨气，我也不知道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按照我的成绩，高考的时候就可以报考刑侦专业的，但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我的状态，所以最后……我差了几分，只能调剂来读了化学……这就是报应……”
　　“……”
　　“盛夏，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韩昱，我也不打算对付南歌的。刚开始，我也犹豫过……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做了，就不能停下来。我不是不明白韩昱在利用我，可是我，甘愿被利用啊……最后，走到这一步，只能怨我自己，被所谓的爱情，糊了脑子。”
　　“还有你，你也一样，你也被陈暮凉骗了吧？”
　　“你早就知道陈暮凉和南歌认识，是么？”
　　“是啊……在公选课上我看见陈暮凉，我就知道，他是来为南歌报仇的。我自己，被男人利用到这个份上，所以我也想看着你被他利用。怎么样，被男人耍的感觉，好受么？”
　　“还好……”我远远望着卧室的方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