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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幽寒魔界勿暝神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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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
这两个字就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轻轻松松的从青芜口中吐出来,那一瞬间,楚遇感觉到头重脚轻,整个世界似乎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旋转。他伸出手来,想要拉住自己身前的青芜,可是只能看见青芜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不断的后退,却被身后的桌子绊倒,狼狈的倒在地上。
“三界动乱是因为我的疏忽,却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我不得不除掉你。”
青芜似乎是自言自语,她的手中亮光一闪,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出现在她手心里。她握住了手心的那把匕首,缓缓走近那伏在地上的男人。走到了那人身边,她蹲下身子,层层叠叠的裙摆在她的身下盛开,像最美丽的花朵。
她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想要直接向着那人心脏捅过去,但是眼光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终究是下不了手。半响之后,青芜弯下身子,将那人半抱在怀里,那人似乎是已经没了意识,乖乖的让青芜抱着。
青芜抚着那人的背,匕首轻轻贴上了那人的后背。她不再犹豫,手上用力,刀尖没入了皮肉中。就在那一刻,怀中原本一直不停呓语的男人轻声开了口,青芜手一抖,那刀尖就偏离了三分。
“凤儿,你要永远记得,我是死在你的手中的……求求你,不要忘记我好么?”
那一刀用了五成的力道,终于是再也下不了手。就在这时候,花灯船窗户处一阵响动,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外面窜了进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破开风直直的扫向青芜。
青芜身子一动,有些狼狈的往后面躲开,回过头的时候,那被自己捅了一刀的男子已经不在原地,那妖娆的女子身后九条尾巴全部显现出来,将那男子护在身后,眼角妖纹毕现,眼神凶恶的望着青芜。
青芜收回了自己的手,那人温热的血液还黏在自己的手中,让她平添了些恶心感。她看着那只小狐狸,依稀中仿佛看见了许久之前的自己。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已经是没有了什么表情。
“甚笏,你根基不错,别为了这么个男人毁了自己。你应该知晓,他并非是他。”
但是那只小狐狸却压根没有听青芜说什么,眼含戒备的望着青芜,眼角的妖纹一瞬间爬满了脸,明显是随时准备了出手。它九条尾巴在身后挥舞,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兽。
“他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即使是你也不可以。”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青芜手心闪动,长及三尺的青锋宝剑握在了她的手上,衬着她的青衣,看上去更多了些杀气。
她果然……已经恢复了灵力。这是楚遇昏迷前最后的念头,然后他的世界就一片黑暗了。
她的灵力已经恢复,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原来她一直都在防备着自己。那些虚假的情深意重,到底不过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入了戏罢了。
恍恍惚惚中,楚遇仿佛做了个梦。那是一个深冬,天气冷得出乎所有人意料,接近傍晚的时候终于是落了雪,飘飘扬扬的,不过一个时辰,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青芜住的宫殿里面却是一片温暖,地龙早早的就燃了起来,温的瓦片上都没有雪。楚遇一袭猩红色大麾,脚踩着落雪悄悄地走到了门前。那时候他还不敢对青芜的宠爱表现在面上,就连来看看青芜,也是偷偷摸摸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国家的帝王。
打开门,青芜正坐在小榻上,低着头做些什么,听到了响动,警惕的抬起了脸,见到是他,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这般晚了,又是下雪,你又往我这跑作甚?”
“就是这么晚了,又是雪夜,我来了之后才不容易被知道。这么久不到你宫里来,想着来看看你……”
说话的功夫,楚遇已经是走到了青芜的身边,也看见了青芜是在做些什么。她的手上拿着的是一副做到了一半的鞋垫,针脚歪歪扭扭,楚遇看出了神,青芜耳根一红,不免将鞋垫往旁边一扔,有些恶狠狠。
“看什么看?!”
“真丑!”
一听到楚遇的话,青芜简直要气炸了,但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她冷笑一声,就要拿剪刀去剪那鞋垫。楚遇这时候也不敢再逗她了,急急忙忙上前去抢,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已经做了一半的鞋垫被青芜毫不客气的剪了一个口子。
“你做甚?”
“不是说丑么,剪了一了百了,眼不见为净。”青芜还不死心想去抢楚遇手中的鞋垫,到底力气赶不上那人,没能得逞。
“给我做的就是我的,丑也是我的,你不许剪。”
青芜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瞥了楚遇一眼,倒是乖乖的放下了手中的剪刀。“谁说是给你的了,我是做着玩的。”
楚遇倒是被这样的青芜逗乐了,将鞋垫藏在了袖子里,这才坐了过去,摸了摸青芜的头发。“就是再丑,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是欢喜的。”
在旁边油灯的照射下,青芜的脸慢慢的红了,楚遇轻轻地靠了过去,将青芜揽在了怀里。记忆中,这是青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楚遇做衣物。青芜女工不好,加上对这些没有兴趣,直到很久之后,她也不肯告诉楚遇当时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兴起了给他做鞋垫的心思。
她那般爱楚遇,爱到为了他宁愿做一些自己压根不喜欢的事,那么自己呢?自己只是一个并不出色的复制品,除了拥有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甚至都没有一张和那人相似的脸,不然她也许就能在下手的那一刻……稍微心软些了吧?
呵,这些记忆……这些记忆里全都是她和他的甜蜜,即使自己不想去想,脑海里也会有两人相依相偎的画面。以前以为自己就是楚遇,那些都是曾经的美好,但是现如今,曾经的美好都变成了毒药。
这毒药却让人欲罢不能,即使他不愿看见那两人的回忆,可是那回忆里满满的都是她。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还拥有这些回忆。
迷迷糊糊中,他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星子闪烁着亮光。他眨了眨眼睛,才知道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上,这暗无天日,大多都出自自己的手笔。他动了动身子,牵扯到了身后的伤口,不免闷哼了一声。
有人回过头来,却是甚笏,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明明是一只小狐狸,却像是一只小兔子,看上去分外可怜。
“公子,你总算是醒了,好些了没有?”
他转了转眼珠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半空中,身下是坚实的物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应该是这东西支撑着自己才能飞在半空中。最前方站着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身姿婀娜,青丝墨黑,若不是那一身白衣,他竟会以为那是青芜。
那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猛地回过头来,眼中却带着满满的嫌弃。那女子提起裙摆,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她的面上蒙了一块白纱,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剪水眸子。
“按住他的肩膀,我要把匕首拔出来。”女子的声音甜美柔和,却是对着甚笏开口。甚笏倒像是很相信这个女子,听话的点了点头,便按住了楚遇的肩膀。
楚遇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身后一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甚笏立马眼泪汪汪、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女子,女子撇了撇嘴,却是将带着血的匕首收回了袖子里。
“这点疼都忍不了,那她当时扎你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躲呢?”说完这句话,女子一甩袖子,径直远离了两人,声音渐渐远去。“我也是疯了,干嘛不让她一刀捅死你得了,看看这四海八荒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要是我的话,十刀也捅下去了!……若非是……”
话尾声音却是低了下去,变成了嘟嘟囔囔。
甚笏泪水盈眶,轻轻扶着楚遇的胳膊,肩膀上衣服被砍破了一道,已经简单的包扎过了,但还是能看出隐约的血迹。甚笏拽起自己的裙摆下面,一用力撕下了一块棉布,细心地帮楚遇擦着伤口。
“别担心,我没事。”
到底是不忍心看甚笏这般难过,他忍住身后的痛,小声开了口,却是安慰。不过显然这安慰并不抵什么用,甚笏眼泪落得更凶了。
“都是甚笏的错,甚笏若是去的早一步,也许公子就不会被捅这一刀了……”
“你就是早去十步也没用,他这一刀,迟早要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白衣女子又走了回来,居高临下的开了口。一甩手,将手中的一个白色的瓶子扔给了甚笏。
“给他抹点药,别我辛辛苦苦的救回来的人又死了。”
甚笏接过瓶子,眼中满是感激。她对着白衣女子开口,手上却是已经打开了白色的瓶子。“谢卿泠神君救命之恩,来世甚笏做牛做马,必定要报答您。”
那女子挑了挑眉,似乎是发现自己脸上的那块白纱没了用处,便伸手将那抹白纱从脸上揭了下来。她瞥了一眼照顾着楚遇的甚笏,撇了撇嘴。
“得了吧,我救他也不是为了你,不指望你的来世再报……”顿了一下,她再次开口,声音却是低了下去。“一个恩人你都报了这么多世,再来一个你还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