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帝狂想曲(第二部）》沫叶

46、四十六 声音

　　“呐，亮，今晚想吃什么？”

　　“嗯？啊，随便什么都行。”

　　……

　　“亮，泷学长借给你的物理参考书我帮你拿了。”

　　“哦，多谢。”

　　……

　　“亮，累不累？”

　　“呃，有点。”

　　“我载你吧。”

　　“不用啦。给忍足那帮家伙看到又会笑！”

　　“那我帮你拿网球袋好了。”

　　“也不用啦！又没多重。”

　　……

　　“亮……”

　　“长太郎！”一路上被凤长太郎叫了无数次的宍户亮停下脚步，带着一脸挫败的表情，回身看向推车走在自己侧后方的银发少年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发觉凤又因为自己粗暴的语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宍户亮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一伸手按住了凤抓着车头的手，用有些急躁的语气说道：“长太郎，你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在我面前不用考虑兜圈子或者婉转措词那套东西，OK？”

　　凤长太郎闻言收回了落在宍户亮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的视线，在迎上宍户亮坦然直视的目光时，眼神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在宍户亮毫不放松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开口道：“回去再说吧。”

　　“好。”宍户亮松了口气，又自顾自地背着网球袋走在了前面。夕阳将他略显单薄的背影拉得很长，和凤长太郎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总是稍触即分，若即若离。

　　凤长太郎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有些出神。不知不觉间，从两个人第一次结伴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他们第一次同行的日子，宍户亮多半已经不记得，凤长太郎却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个和现在差不多的落樱时节，当时还是国一新生的凤拒绝了家里司机的接送，独自拎着刚买没多久的网球袋走在了这条平常人就不多、在结束了网球部训练之后人就变得更加少的小路上。

　　放弃了自己一直参加的艺术类社团，加入之前基本没有接触过的网球部，凤长太郎觉得是一种新鲜有趣的经历――就像他开始学着独自一个人回家一样。尝试着去接触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多的人，是凤长太郎对自己国中生活的要求。

　　要有更多的朋友，更多的活动把时间都塞得满满的，这样才能摆脱来自于过去残留影像的纠缠，凤长太郎这样对自己说着，然后他的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小路前方那个体型偏瘦、长发飘飘，却很不可思议地散发出地道男儿气概的身影。桔红色的落日余晖照在那个人的背影轮廓上，带给凤长太郎一种久违了的温暖的感觉。

　　“是他……”凤长太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呼出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追上了那个人的步伐，还伸手搭住那人的肩膀叫了一声“宍户前辈”。

　　手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被突然的碰触吓了一跳的样子。然后转过来的那张对男生而言有些过于精致的脸上，两道细长的眉毛有些危险地挑了起来，口气不是很好地问道：“有事吗？”。

　　“不出所料的反应呢。”凤长太郎暗想道，然后突然觉得心情变得好了很多。

　　“宍户前辈也走这条路回家吗？”凤长太郎有趣地注视着那张秀气里透着锋锐的脸上一系列丰富的表情变化，同时庆幸这个印象中脾气火爆的人没有给自己迎面来上一拳。

　　“凤……啊。”不太确定的语气，然后肩膀轻微一晃，就从凤长太郎的手下脱了出来，似乎也不打算掩饰或是修饰自己想要和凤保持距离的意思。

　　“很坦率的人呢。”凤长太郎暗想道，同时感觉到那束光亮的栗色长发发尾从自己的手背上扫过，带来一阵轻微的麻痒感觉。

　　收回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笑了笑，凤长太郎以一种自己有感到有些吃惊的直接方式问道：“可以跟前辈一起回家吗？”

　　“咦？”那个人栗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黑曜石般纯净明亮的瞳仁里印照出凤自己柔和而又坚定的眼神。末梢微微上挑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在打量着凤眼神里的真实意图。过了一会，那个人线条分明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下，居然点点头同意了。

　　一瞬间凤长太郎有种自己的想法无所遁形的感觉，同时惊讶于刚才对方那个一闪而过的微笑里意外的温柔感。

　　凤长太郎还记得那天两个人一直沉默地同行到分手的岔路口，宍户亮才主动地对自己说了第一句话，不过说的却是“再见”。在那之后，凤长太郎便会有意无意地在这条路上或者是学校门口等着跟宍户亮一起走回家。

　　随着两个人同行次数的增多，宍户亮的话也慢慢地多了起来，偶尔也会主动说起自己在家里和学校里的事情，不过大部分时候都还是离不开网球，而凤长太郎总是习惯性地听着宍户亮说话，只在冷场的时候适时地接几句话，然后又听宍户亮继续说下去。

　　凤长太郎发觉自己很喜欢听宍户亮的声音。和他纤细的外表不同，宍户亮有着非常男性化的声音――尤其是在他发火的时候。凤长太郎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识过，那些个子比宍户亮大得多的男生因为球打得太次，结果在他充满了爆发力的斥喝声下连大气也不敢出。那句标志性的“逊毙了”，更是让许多胆子比较小的新生对这个前辈敬而远之，就连凤长太郎自己也不知道被宍户亮吼过多少次“逊毙了”。

　　但是还是喜欢他的声音。也许因为里面有自己没有的坦率与果敢，也许因为这种热情洋溢的声音总是让凤长太郎回想起那些童年的冒险时光。尤其当他发现了这个看似粗暴的声音里面藏匿着的那种晚风般低柔的音质时，凤长太郎就变得更喜欢听宍户亮说话了。

　　和他的表情一样，宍户亮的声音大部分时候都忠实地传达着他的喜怒哀乐，极少有经过刻意修饰的部分，即便会得罪其他人也在所不惜示。亮什么时候是高兴的，气愤的，沮丧的，平静的，担心自己的，只要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并不用花费太多的心神去揣测。

　　能听到亮的声音，总是让凤长太郎觉得很安心。仿佛一直以来都不够坦率的自己，找到了一个传达真实情绪的窗口。忍足前辈曾经开玩笑地说自己是亮跟其他人之间的缓冲带，其实应该说是亮充当了自己和其他人之间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沟通的纽带才对……

　　“喂，到家啦。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宍户亮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说话时的距离比起两人第一次同行的时候已经拉进了很多，而且完全没有了戒备的成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感觉。

　　“要说什么啊……”凤长太郎在门外停好脚踏车，进门后一把搂住站在玄关前面看着自己的人，把脸埋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之后才笑着说道，“忘记了。”

　　宍户亮愣了一下，然后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说道：“你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