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深深》殇姒墨

4、第三章

　　方子然最终也没能等到方子书，最终、他仍是不肯回头。

　　傅君恒和顾棠秋回来时，看见的便是方子然失魂落魄的模样。

　　到底还是那个冲动善良的性子，顾棠秋没多想便是冲过去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子然！你没事吧？”

　　“诶？！”方子然先是像突然受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半分，然后本能地挥开来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她微抬起头，眼眸触见那人后，先是如找到依托一样惊喜出声：“棠，棠秋！”继而缓缓垂下眼，那绽出的光芒转瞬即灭。她嗫嚅着：“谢谢，我没事。”

　　就在两人皆是无言之际，傅君恒恰到好处的出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回去吧。”

　　“好。”

　　方子然是被顾棠秋半扶着走进汽车内的。

　　坐在后座，顾棠秋先是用手轻轻触上方子然的脸颊，对方明显一愣，露出抗拒之色，但随后神色也缓缓柔和起来。见是如此，顾棠秋便是借力让方子然枕上自己的右肩，声音温柔却带着微微叹息：“你，想哭边哭吧。”

　　——就像邻家大哥哥在哄骗爱哭鬼小妹妹一样。

　　也许这么做只是多余，但又或许，这份多余可以让你找到片刻的依靠。有了这份依靠，你往后独行的时候，也许就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害怕无助。

　　方子然将脸埋在顾棠秋肩上，先是低低的啜泣。再然后，便是情难自已地嚎啕起来。

　　哭声悲恸，似是要将那份感情从心底彻底剥离，结果却是越陷越深，直至遍体鳞伤。

　　世人常说，情之一字，能教人悲，教人喜，教人忧，教人痛，教人怖。心间种种，无不皆因情而起，因情而灭。

　　傅君恒透过汽车前镜那人，唇不自觉便紧紧抿了起来。

　　顾棠秋，任谁第一眼见了都会觉得那是个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人，他也不例外。然而，若是细细处下来，便会发现他其实很温柔，很心细，也很会鼓励和安慰人。大概是因为他曾经经历过，所以才格外理解吧。

　　他很温柔，却不善表达。

　　他很心细，但总是掩饰。

　　他很脆弱，可偏偏没人比他更坚强。

　　所以即使对方不理解他甚至辱骂讥讽他时，他总会全副武装，以牙还牙。那副拼命掩饰内心脆弱一面的模样……

　　车子拐过一个弯道，傅君恒突然神色一松，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将方子然送回方家后，傅君恒也带着顾棠秋来到了自己在外面买下的住所里。

　　顾棠秋似乎是累坏了，一进到家里，就去了浴室洗澡。

　　在此期间，傅君恒拖沈青调查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眉目。他捏着沈青刚刚送来的几张纸，神情晦涩难辨。指尖掐的苍白，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展眸将内容看遍。

　　果然与自己猜测的分毫不差。

　　他抿唇看着浴室紧闭的门，突然就像魔怔了般跨出步子。将那几页纸丢进炉火中燃烧殆尽，然后拉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一夜云雨。

　　翌日，还未等傅君恒和顾棠秋好好温存一番，沈青一个电话就让人惊得直接去了所里。

　　——方子然失踪了！

　　等傅君恒和顾棠秋赶到的时候，方母正抓着苗可人的手边哭边央求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女儿，而方父也是愁容惨淡，神色倦倦地呆坐在一旁。

　　正束手无措间的沈青，乍一看到傅君恒，立马就将自家这位探长给迎了进去，并且对事件的始末做了下简单阐述。

　　方子然是昨天夜里失踪的。

　　昨夜，傅君恒将方子然送回方家后。方子然对管家说了声想要出去转转，管家想着小姐怕是见到表少爷，又伤了心了，便没有跟上去。谁料，这一转，就把人给转没了！

　　“什么！？子然失踪了？！”顾棠秋啪的一拍桌子，神色很是激动。
　　傅君恒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联想到这几日当地的失踪少女，傅君恒一双黑眸就凌厉地眯了起来。他嘱咐着苗可人安抚好安父和安母，然后带着沈青和顾棠秋去了那家戏楼。

　　戏楼里，傅君恒开门见山就问店主道：“昨日那个端茶小厮呢？”

　　“这……军爷，小店里小厮那么多，不知您说的是哪个？”

　　“那个形容邋遢的。”

　　“啊呀，您说阿丑啊！昨个儿晚上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正要找他呢，军爷……这，您找他……不会这阿丑犯了什么事吧？”店主战战兢兢地问出口。

　　要知道，几起命案都和自家的戏楼有关，若真再出个什么杀人凶手，那这生意肯定是别想做成了。

　　傅君恒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小事。那你可知他家住何处？”

　　“诶，就是那城南边林子里的小茅屋。”

　　“多谢。”

　　傅君恒看向沈青，低声道：“你在这等着，看见那个人后，给我立刻拿下。”

　　语罢，傅君恒拍了拍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顾棠秋，道：“走，去城南。”

　　顾棠秋三两步追上前头的傅君恒，不解道：“喂喂，君恒，你不会说那个小厮是凶手吧。不会吧，怎么看，他都是一副佝偻老人的样子，不太像啊。”

　　傅君恒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有些事，有些人，往往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点，你一定要记住。”他缓缓道：“在那小厮倒水的时候，我观察过他右手的虎口处有很厚的茧子。”

　　“那是长年握抢才会形成的。”傅君恒看着顾棠秋定定道。

　　顾棠秋蓦然睁大了眼。

　　城南边林子里的小茅屋——

　　被唤作阿丑的小厮，抱着一身嫁衣的方子然，提手，在她毫无生气的脸上画着眉，神情温柔缱绻地仿佛在看自己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