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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红楼梦(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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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衙门的正堂,我坐在一侧,眼睛瞧着对面挂着的一幅横纵成岭的水墨画,有几分漫不经心,手指在一旁的案子上轻轻敲击。
兵部一干人等巴巴的在我跟前立着,不时往门外瞅。大冷的天,额上的汗,却是不曾停过。
终于,我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王大人端是好大的架子……既候不来,着人去把爷的轿子抬过来,咱这就进宫见老爷子!”
李侍郎忙上前一步,跟我告饶:“六爷恕罪,今儿个是王大人府上的内侄女三朝回门,非是怠慢六爷啊!”
“哦?”我登时来了兴趣:“到不知王大人的侄女刚出了门,不晓得是与哪家做的亲?”
李侍郎许是见我神色少缓,忙擦了擦额上的汗回道:“是荣国府上的公子。”
荣国公府么?我低头看着掌上的纹路,带着浅淡的笑意,懒洋洋的道:“即是如此……即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王子腾不在,交代给你们也是一样的,爷不日将要带兵赴雅客萨,一干兵将是否得用,一律器械火器是否趁手,就全在各位身上了。也都晓得爷是个混不吝,若稍有差池,无需禀了圣上,在爷这儿砍个把脑袋也没个什么!”
一干官员也只有拱手回不敢的份儿。我站起了身子,掸了掸锦袍的下摆,漫步出了兵部衙门。
才上了轿子,高来隔着帘子请示:“爷,回宫吗?”
我靠在一侧,淡淡的道了声:“回宫还有个什么意思,说来还不曾去过老四府上呢,去坐坐吧!”
老四虽与我是兄弟,因自幼是在先皇后身边长起来的,他又总一副深沉样子,关系便不似与老十四一样无间,不咸不淡的有些亲近不来。
他这府上我还真不曾拜访过,到不曾想别有一府洞天。绿色的琉璃瓦在日头下青翠得很,脚下是奇石花草,头顶是飞檐斗拱,满眼的和玺彩画,倒也雅致秀丽。
打发了领路的小厮,我背着手边走边看,就当是逛了园子。约走了一刻钟,隐约听见有小孩子欢快的笑声传来。
绕过一个藤纹花墙,打眼一瞧。可不嘛,一个约摸着四五岁,还留着发的小男孩,正玩的欢,身边一个伺候的也没有。
他身上是天蓝色织锦的福字圆领袍,白白净净的,看着招人喜欢的紧。听到脚步声,歪着头眨巴着眼睛瞧我,那怯怯的样子顿时让我想起了殷洪。不由的心化了几分,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这秋千做的极为漂亮,雪白的架子爬满绿色的花藤,零星的紫色小花迎风绰约着,勾的我不曾有过的少女心噗通噗通的跳。
我努努嘴问道:“你是一个人在玩吗?”
许是瞧我没有恶意,他点了点头。
我闻言顿时笑着跟他商量:“那快让给我玩,不然打死你!”
他:“……”他愣了愣,顿时放声大哭,边哭边喊:“父王,六叔欺负我!”
我:“……”额,这个嘛……
书房里,老四刚收了笔。淡淡的扫我一眼:“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
我撇撇嘴,搁下茶碗走过去:“闲着也是闲着。”低头去看他的字,临的是董其昌,清宛挺秀,功力非凡,结体错落有致,行与行之间,多半安排得疏疏朗朗。
我转了转扳指:“四哥好字!说来老爷子也临董体,可其舔笔落墨,点画固然壮满坚实,饶有力度,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字的结构稍觉呆刻,从而导致风姿神韵,并不显得那么的爽利自在。倒是四哥你,虽只是笔力笔劲少有不同,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以以假乱真了。”
他摇了摇头:“父皇国事繁忙,疏于练习。我闲云野鹤,心无旁骛,执着于此,不可相提并论。前些时候,无意间瞧到你的字,倒是大有进益,我不如久矣。”
我勾了勾唇,不置可否,转头说起别的:“这几日我就要出远门了,还不知归期。四哥如若无事,多去母妃宫里坐坐,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顶挂念你的。还有老十四,正是捣蛋撒欢的年纪,你盯得紧些,省的他到时不知天高地厚惹祸事。”
老四微微一怔,垂了冷清的眸子,似是极淡的道了声:“我自是晓得的。”
然后背过身去瞧书架子:“出征事宜准备的如何了?你初次领兵,不可任着性子胡来,辜负老爷子的信任。雅客萨一事,说小不小,你须知其中厉害。你…你…你之身在外也要保重自己,要完好无损的回来。还有,胜负无常,就算什么事不妥贴,也要留的一线,想着你是老爷子最疼的皇子,他总不会要了你性命。母妃……母妃她素来疼你,平日里不可断了音信,叫她挂心。老十四我也会照看,你放心。还有……”
不曾想他素日冷漠的灵魂下藏了颗老妈的心。我不禁有些错愕,正待调侃一两句,伺候老四的高无庸进来回话:“兵部尚书王子腾求见。”
轿子故意在长安街大摇大摆的走了两个来回,王子腾要是不知道我来了这到稀罕了。我挑了挑眉:“来的到快!他求见的是你们爷,还是六爷我?要是六爷我,就去告诉他,算他老小子识相,今儿这事啊过了,让他滚犊子吧!”
高无庸闻言一愣看向老四,我冲老四抬了抬下巴:“怎么的,爷说话不好使啊?四哥!”
老四轻笑了下,对高无庸点了点头。我随即仰着下巴转过脸去:“看到没?你们爷他对我点头哈腰的,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老四:“……”
他摇着头叹了口气,端起手边的白玉茶碗,刚掀起茶盖,清绿的茶汁就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兰香,瞧着那芽叶成朵,或悬或沉,淡淡的开了口:“又狭促了!我还道往日与王子腾并无来往,怎的上我的门,原是来寻你!”
我嗯了一声,站起身子,挽挽袖口:“我那有底下人新送过来的江南春茶庄的猴魁,回头给你送过来。走了!”
五日后,皇城之外,诸人与我送行。别管私底下闹的如何,老爷子要的是兄友弟恭,样子我们还是做的出来的。所以除了被圈禁的老二,能来的都来了。
老十三和老十四一脸艳羡的瞧着我身上的麒麟金甲:“六哥,你好生威风,将来我也要当大将军。”
我一手一个,摸着他们的脑袋,慈爱地说:“都道为将者头脑为先,拳头为次。我却希望你们二人先将拳头练好。除了能有个好身材外,还是为了和脑残讲道理。”他二人点了点头,一副好有道理的样子,继续崇拜的看着我。我长叹了口气,接着一本正经地说:“只有像你们兄长我这样的人,才能靠魅力。”
老十三老十四:“……”( _)
老五最是动情,抱着我很是哭了一通:“老六,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我本来想让他滚蛋,可是又莫名的有些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打算说两句动感情的话,就听他道:“你死了会留遗产给我吗?”
我:“……”果然,有一种感情叫做,只要你不占我便宜,我们天长地久!
白马烈风,大军谡谡然,这对十几岁的少年来说算是极得意的吧。我叹口气,有股轻愁,人在马上,背着身子冲众人挥了挥手,勾着唇角,淡淡的开腔唱到:“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