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遇雪天

57、桎梏

　　持续两天的低烧终于被控制住，人却还是没有醒，而在管家告知事发当天寒水要求那个厨师所做的那种食物竟是中国人只在生日时才吃的寿面时，斯蒂文彻底的绝望了。竟然是这样！生日，寒水十八岁的生日，就这样被自己残忍的毁掉了！自己只知道嫉妒他对别人露出纯真的笑颜，却没想想这种笑颜自己并不配得到！原应大肆为他庆祝的，却不但毫不知情反而给了他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当礼物！他不信任自己，而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加深了这不信任，自己从来都是无耻的、卑鄙的、恶毒的加害于他的坏蛋！现在把他害得更惨了……他醒后会怎麽做？永远将自己拒绝在心门之外并且不顾一切的离开？会的，一定会……自己得想办法阻止，一定不能放他离开，如果离开将会再也无法相见！
　　用一根棉签细心的滋润着干裂的双唇，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接着开始喃喃低语，斯蒂文扑过去侧耳倾听，像是在梦中呓语：“不要……别过来……为什麽……杀我……”杀他……这是他的认知？！自己的行为造成比想象还要严重的后果，从抽痛的心中渗出的寒意顿时笼罩全身，寒水却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喊一声：“你们为什麽都要杀掉我！唔……”无处不在的痛楚又使他倒了回去……迷蒙的黑眸缓缓睁开，人是终于醒了。
　　“寒水？”斯蒂文小心翼翼的轻唤，在复杂的情绪中又参杂了震惊，他刚刚喊出的“你们”指的是谁？又怎会在恶梦中惊呼“都”要杀掉他？！难道他以前遇到过自己不知道的危险？外面的世界真的有人会对寒水不利？！迷蒙的黑眸在循声望过来后霎时睁大，愣怔片刻后恢复冷淡，没有死吗？那麽接下来还要面对什麽样的折磨？
　　“寒水？”知道眼前虚弱的身体再不能受一丁点的损害，佯装的坚强只是在遮掩脆弱的神志，斯蒂文刻意的保持一段距离轻声地询问：“感觉怎麽样？喝些水好不好？”是意料中的毫无反应，随着一声叹息一杯水凑至寒水的唇边倾斜，水却从紧闭的唇角流了一枕，片刻的沉默后斯蒂文举杯喝了一口，然后用自己的唇堵住倔强的唇强硬的撬开牙关将水喂了下去……
　　好几天过去了，威伊斯堡还是如事发时一样愁云密布，医生终于露面了，在看诊后狠狠的责备了少爷留下一大堆的药拂袖而去，颓唐疲惫的少爷还是不让任何人接近那一层楼，寒水少爷也一直没有出现，一切似乎都暗示着真的有事发生，而少爷奇怪的吩咐更是让人觉得有不祥之感……唉！这段时间怎麽就如此的多事？何时见过一贯自信的少爷如此的忐忑不安？
　　再没有要杀掉自己的举动……身体的痛在昏昏沉沉间不再尖锐，清醒的时候只见过斯蒂文一个人，似乎医生有来过，可是太疲惫并不肯定……疯狂的报复后是温存的安抚？以为虚伪的表演自己还会相信？无数次的抗拒后寒水终于不再拒绝水和食物，毕竟自己不吃还是会被强喂下去……就像被拆散后再拼凑起来，这样的身体要过多久才能行动自如？离开……一定要离开这个疯子！自己根本不欠他什麽，也绝不能任由他如此反复无常的对待！现在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四下无人，斯蒂文也刚刚离开……
　　“站住！”一声怒喝伴着急促的跑动声在空荡荡的走廊回响，不自量力的身体也随之再也撑不住的沿扶了一路的墙壁倒下去……
　　……
　　好柔软滑顺的触感，毛茸茸的……寒水睁开眼睛，一时有些回不过神，这是什麽地方？！四周全是浅色的动物皮毛……“醒了吗？”一双兰眸出现在上方，关切的眼神中还有克制的阴沉：“我们换了间卧室，这里我想你会喜欢。”
　　……
　　这算是正式的囚禁了？寒水下意识的再扯扯拴住一支脚踝的铁链，将身体凑向窗边。不成功的逃跑后再也没能离开过这间“卧室”，斯蒂文短暂的离开时就会用这根另一端嵌入石壁的铁链拴住自己。窗外看得到那个大大的湖泊，这里是堡里那个最高塔楼的最高层一间石室了，很小，和隔壁的另一间打通变成带有浴室的套间，铁门地面墙壁天花板都衬了东西钉上大张的动物皮毛，简单的几件家具和大床几乎占满了所有的空间，窗子上的粗密栏杆也是才装上的，不用斯蒂文声色俱厉的警告也明白自己根本出不去……见不到任何人，食物热水全都由斯蒂文弄进来，他是成心要把自己与外界隔绝开……
　　断了出去的念头后寒水整日如石雕般看着窗外不动不语，斯蒂文也不强逼他对自己有反应只是尽可能的陪伴左右自顾自说话，同时耐心的观察偶尔出现的细微情绪波动。弄成现在的局面已经无路可退，宁愿他对自己只有怨恨也不能放他离开一无所知的面对危险的外界，即使只能这样过一生自己也会甘之如饴的奉陪……或许这样的朝夕相伴正是自己的愿望的一部分，可是再也见不到那炫目的笑颜……心，好痛！
　　……
　　身体好像已经没事了，伤处也不再痛，只是还有些虚弱使不出力气……从窄小的窗户望出去视野极为开阔，不知为何在这麽高的地方竟不觉得冷，或许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都被动的窝在某人的怀里？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还有就是听斯蒂文一反常态絮絮叨叨的讲外面发生的事情。跑不出去，再多的对抗也无济于事……这个人是疯子……自己的无妄之灾全是拜他所赐……可他究竟是何居心？自己有自知之明并无任何可以供他利用的价值……他有病！很多时候好像很悲伤的看着自己，难道加害者反比受害的还要难过？！他是在后悔吗？那次不堪回首的刑罚会不会再被他加诸于身？自己绝不会再丢脸的大喊大叫……为何不干脆一刀给个痛快！可是现在对自己的监禁真的又算不上虐囚，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有谁能明白的告知一下？
　　一再的进补用药都于事无补，寒水还是整日的萎靡不振消瘦苍白，慢慢的斯蒂文发觉自己并不想要这样下去，或许在得到理解之前自己已经把他逼入了无可挽回的绝境！他现在对自己紧闭心门，要想知道他的想法可能有一个人会起作用，虽然万般不愿，可为了往好的方面改善还是应该试一试……
　　……
　　在无数次争执后终于得到允许看看寒水，路易竟觉有些出乎意料，艾丽尔的爷爷曾晦涩的暗示斯蒂文对寒水做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以至他身体受伤严重不适，可无论自己如何据理力争甚至威胁都没有用，这次也是姑且再试一试的，没想到斯蒂文竟同意了……
　　“路易，或许你对我的做法很不理解，可是……”斯蒂文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才接着试图解释：“寒水在梦呓中曾经透露似乎还有另外的什麽人要杀他，他又不肯对我说还一味的想离开，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他……如果他肯对你讲的话一定要问清楚……我是伤了他，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也不必试图带他走，我绝对不会允许！走吧……”
　　登上阴暗仄仄的塔楼，斯蒂文掏出钥匙打开铁门示意路易进去，然后在外面又锁上了！这算什麽？！路易被自己看到的情景惊呆了，竟把人关在这里！以为只是出不了城堡，原来竟是真正的囚禁！这间没什麽用途的石室被改造成了插翅难逃的囚室，真的太过分了！不过脚下四壁的皮毛……也亏他做得出来，这里大概也是最精致特别的囹圄了，真的能感觉出斯蒂文的无奈和用心良苦，但对于倔强的寒水……唉！朝思暮想的人正蜷缩在窗下木然的望着外面，随意披散的黑发衬的脸色愈发的苍白，瘦削的侧脸看起来是让人心痛的迷惘，对外界毫无反应不会是真的吧？“寒水？”路易轻唤了一声，惊喜地看到回头的寒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