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有仙》倚策江河

8、世间事

　　然而，莫小妖发现这一切的不对头似乎是太晚了，不过一瞬浓雾便急湍而上眨眼间就将两人尽数吞噬，而莫小妖反应过来时背上的重量已经消失，浓浓的白雾中只剩她一人，周身环境也迅速被黑暗笼罩。
　　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此刻她全身都已经僵硬，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只知道自己动不了了，被黑暗染色的白雾就在身边，泛着丝丝冷意。
　　冷着脸，莫小妖不为所动，书上说，从迷惘幻境里走出来的人大半会心生迷惘，却又不知是何原因，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如何的迷惘。
　　不知为何，看着身旁不断游走流动的雾气，莫小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看不见边际的东西好似在跟自己作对一般，就是不消散，莫非这一片白雾就能让人心生迷惘了？
　　然而，不待她心中疑问消解，那不见边际的雾气便以诡异的速度迅速消失，就好像被压缩了回了地面，最后只能在地面蹒跚。
　　再一次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饶是莫小妖再怎么悲喜不惊也不由得怔了怔，这里已经不再是黑暗，只是视野却不像白天一样明朗，空气里泛着淡淡的殷红，视线所到之处一片开阔不见人影。
　　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一切，莫小妖试着动了动身子，居然发现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然而下意识里走出了第一步她就停了下来，脚下貌似踩到了什么东西。
　　移开脚，蹲下一看居然是一朵花，一朵她从未见过但略感熟悉的红花，拈在手里仔细的打量了几眼，她心下一突，然而面上却更加冰冷。
　　莫非，这是彼岸花？而这里，是冥界？
　　再度抬头，眼睛扫视了一周，却发现遍地都开满了这种红色的花朵，而广阔的视野里也随即多出了另一些东西。
　　比如，一条长长的不知从何而来也看不到流往何处的河，河上有一座桥，桥旁有一个光秃秃的大石头。
　　视线所到之处，每看见一个东西，莫小妖就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一个名字。
　　忘川河，奈何桥，三生石……果真，是冥界？
　　不由自主的在最后一句话上打了个问号，只是因为，这里除了她，便是再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人，鬼都没有。
　　传说中冥界不是生灵死后的轮回之处吗？哪有这般空荡荡的？
　　似乎是随心而动，莫小妖刚刚在心里问出了这个问题，视野里疑似冥界的地方便又多出了了一些东西，比如，桥上的孟婆，过桥的鬼魂，游荡四处不肯离去的怨灵，或许，刚刚对自己迎面走来，但是下一刻又穿过自己身体走到自己后面，身着大红色衣服容貌俊美一脸灿烂笑容的，是个，人？
　　他是人，那自己是什么？
　　莫小妖有一点点诧异，也就是在这时，那个红衣服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有爽朗的调侃之意。
　　莫小妖想转身，可是身体却又不由自己控制的变得僵硬，身子动不了，她也就没有转身，背对着身后的一切，她心里没有恐慌只是冷然。
　　只听得那人说：“你这小花妖不和你妹妹缠着那个仙，怎么想起找我了，我可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还个讨妖喜欢的人。”
　　回答他的是个清丽的女声，淡然带着惆怅：“先生说笑了，公子有雪儿陪着就够了，至于妖儿，此番见先生，乃是有求于先生。”
　　听见女子的声音那男子并没有立马回声，而是陷入了沉默，此刻莫小妖思绪一顿，那花妖嘴里说的公子，莫非就是男子嘴里的仙？
　　思及此，她不由得想起了大师兄萧临意说过的话，经历过上古，神界消失，仙界隐逸，除却关系紧密的人冥两界，其他各界便是老死不相往来。
　　萧临意说的话无法考证，只是在仙界大门没有关闭之前，仙界的人就不愿意去往他界，而如今仙界大门早已关闭，仙踪早已隐匿，对于其他各界来说，仙，不过是个传说。
　　冥界，又怎会有仙了？
　　此刻，男子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里带着几分深沉几分嘲讽：“有求于我？你一生洒脱，自命清高，却不知是何事，居然让你，有求于我。”
　　“先生……”女子的声音有几分迟疑，也正是因为这一丝迟疑，意识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的莫小妖才没能听见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莫小妖只知道，那时脑中一痛，她下意识的闭眼，最后意识变得一片混沌，周围也越来越安静，安静得不太正常。
　　“你确定？无心亦无情，那就不是人了。”
　　“我，确定。”
　　树叶被叶尖的重量压得弯垂，而清晨的露水却因失去了依靠独自坠落，“嘀嗒”一声破碎在树叶之下那人的脸上。
　　脸上一凉，莫小妖这才睁开眼睛，只是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明朗阳光，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天亮了……
　　“怎么一醒来就像个傻子一样？”
　　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侧眼望去，只见雪矜手里揣着几个果子正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来，眸中不见任何异色。
　　一屁股坐到莫小妖身旁，雪矜朝她递了一个果子：“吃吗？”
　　莫小妖自然是选择无视，见此雪矜不由得撇撇嘴，你不吃我吃！
　　莫小妖靠在树干上眼底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雪矜就在一旁啃果子，嘎嘣嘎嘣的声响不断传来，这个组合莫约有点太世俗了。
　　“你昨天晚上可有做梦？”
　　雪矜正啃果子啃得欢，突然听得莫小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差点没被噎着。缓了缓心情，雪矜没好气的说：“我晚上在你背上呆着，你走路又不稳坑坑晃晃的，怎样都没睡好，做个鬼的梦。倒是你，现在一副没睡着的样子，还带了点惆怅，你才做梦了吧！”
　　听得雪矜的话，莫小妖的眸子暗了暗，看来，那是幻境了，迷惘幻境果然名不虚传，我居然会感觉，在哪里看到的一切与自己有关，还真是迷惘了。
　　不再多想，莫小妖麻利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朝不知名得远方看了一眼，冷声道：“走吧。”
　　“啊？”雪矜哀嚎了一声，满脸苦色：“我才接触大地不久，而且脚还没好……”
　　不待她说完，莫小妖就打断她的话，道：“我背你。”
　　似乎是听错了般抬头，看着莫小妖一如既往的冰块脸半晌，雪矜这才愣愣的应了一声：“哦！”
　　重新趴上莫小妖泛着冷气的背，雪矜心里不禁又涌起了一股扬眉吐气的感慨，这下不是陌生人了吧！
　　不知是在陌生环境里必须小心，还是特别照顾雪矜，莫小妖的步子拿得非常小，这便让她背上的人感到了无比的稳当。
　　在莫小妖的背上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雪矜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跟莫小妖说话，或许是觉得树林太安静了吧！可莫小妖却觉得，自她说话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就太吵了！
　　瞅了一眼莫小妖的冰山脸，雪矜叹了一口起，老神在在的说：“莫师姐，为什么你老是板着一张脸不多笑笑呢？你长得这么漂亮，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面对她的话，莫小妖眼皮都没掀一下，一句话也没回。
　　见状，雪矜不仅没有一丝挫败感，反而越来越狂热了，所以嘴巴也就不会停，于是便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转了转眼珠子，雪矜颇有些疑惑的道：“莫师姐，我听门内的一些人将你称之为怪胎，这是为什么？还有啊，我听说你在蓬莱内每次考核都是完美通过，但入了内门却又没有人愿意收你为徒，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莫师姐太冷了，在门内人缘不好，所以才这样？”
　　随着雪矜的声音入耳，莫小妖虽然不动声色，但却是想起了蓬莱大殿之上，那些长者看她的眼神，还有低声细语说的悄悄话，他们以为她看不见听不见，其实她心如玄冰未有杂念，哪怕不需要抬头就可以看见可以听见。
　　他们的眼神是恐惧，说的话是不认同。
　　“此女虽然优秀，但是却太过，物极必反，我不收她。”
　　“她为人冷漠，眸如玄冰，即使看见同门遭难也不去救助，纵使是竞争却也不得牵涉人命，如此性情实为我道大忌。”
　　“我看她修的似是无情道，但心无杂念却又不通事是，其行为举动又于无情道不同。不管她是否无情，我蓬莱却是收留不得，蓬莱不需无情道，还请掌门将其驱逐。”
　　那些人的话她听在耳里，没有什么感觉，只有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优秀，只是因为所有考核她都完美通过，而之所以全部完美通过，是因为她觉得既然决定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原来这样错了。
　　为人冷漠，可什么是冷漠，她从来不知道，不去救助他人，只是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救助他人，于是看到一切这样的事她随心了，原来随心定意这也错了。
　　无情……什么，是无情？
　　——无心亦无情，那就不是人了。
　　可我是人。
　　脚下一顿，莫小妖迟疑的开口：“他们说，是因为我太无情了。”
　　“无情？”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怔了怔，雪矜眨了眨眼，随后有些抱不平的解释道：“什么无情有情的，蓬莱的那些人诓你呢！人无情，那是因为没有心，只要有心那就是人那就是有情，就连无情道也不一定能够真的无情。我看莫师姐你也就是人冷了点，其余都挺好的，要是真无情，现在又怎么会背着我这累赘找出口？”
　　人无情，那是因为没有心。
　　——无心亦无情，那就不是人了。
　　当时在蓬莱大殿上，她被长者联名驱逐，若不是掌门最后的话，她只怕还不能留在蓬莱。
　　掌门说：“有情无情，不是定论一个人的标准，我蓬莱虽以红尘入道最忌无情，可却也不能就说她无情而将其驱逐。人无情不可怕，最怕人无心。她既已入我蓬莱，那就是我蓬莱中人，就看天意如何抉择。”
　　于是她留了下来，以一个赤穗内门弟子的身份留了下来。
　　后来，她不再刻意的追求最好。
　　后来，她强迫自己对同门伸出援手，只因有人说同门互相扶持，那是最基本。
　　后来，改变了太多事，只是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她很想问一句，这些都是为什么？
　　虽然事情做了，但她找不到做这些事情的理由，她安抚不了自己，就算是命令也完全不知为何要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