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妞儿们》一瓦

4、03 2Q14.1Q.3Q

　　经过这么一个高潮迭起国王出没的夜晚，我决定第二天必须睡到日落西山打靶归来。
　　可事情的真相是：我的决定真不算是决定，充其量也就是个想法，还都未遂。想起从记事起就未遂的那些个大大小小伟大的崇高的渺小的卑微的决定们，颇觉很是对不住。
　　我的手机从太阳刚刚升起就开始叫唤。我刚把它静音。我家固话就开始叫唤。我又把固话的线拔了。我妈的电话就开始不停叫唤。
　　于是我就被老妈从被窝里活生生挖了出来。
　　“蒋教授电话！”老妈对着我的耳朵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声。
　　我有气无力的对这电话喂了一声。
　　就听见老蒋生龙活虎的大吼：“小白发芽了！”
　　发芽？小白？小白！发芽！
　　天呐，我的白垩纪时期的树种！它还真发芽了？如果培育出一片白垩纪树林，我会成为第二个芭芭拉·麦克林托克吗？

　　很久以后我有想过，如果小白不是恰巧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破土而出长出嫩绿的尖芽儿。如果向北不是有钱的没地儿花被老蒋拉到实验室求赞助。如果不是看到那个人那样的微笑。
　　我和我的妞儿们还是能一起猖狂的厮混到世界尽头的冷酷仙境的，对吧？
　　话说老蒋也真够鸡贼的。他笃定向北会给我的项目投钱。事实上向北的确二话不说又给我签百万支票了。

　　从床上跳下来的我随便拉着衣服往身上套，配搭原则就是没内衣外穿就行。这个范儿除了超人地球还没人能降的住。
　　狂奔到实验室屏住呼吸定睛一看：向北在里面。旁边站着的是本该在疗养院静养的老蒋。老蒋旁边站着的是看起来被兴奋的病人搞得快神经掉的私人医生。老蒋这病忌兴奋过度。
　　小白这棵上古植物被透明玻璃罩罩着，与世隔绝，遗世独立。折射的璀璨阳光打在它稚嫩的身体上，一副酷帅狂拽的派头。
　　第一眼我就无条件爱上了它。
　　然后再看向北就各种不顺眼。感觉好像自己生的娃没顾上看第一眼，倒被娃儿他爹抱着亲了个够，很不爽。
　　透过小白，两道本不该有交集的专注目光对到一起。
　　他的眼渐渐弯起，笑意盈满。这一笑，仿佛连小白都倾了倾稚嫩的小腰。
　　后来，向北告诉我当时他为何倾城一笑——
　　“你看起来像只愤怒而冲动的火鸡。”他说。

　　因为小白惊天动地的破土发芽，向北不出意外成为我的金主，说是衣食父母也不夸张。
　　所以当他提出送我和老蒋时我很狗腿的点头同意了。反正咱也没坐过贵的要死的车，感受感受呗。
　　为表尊重，他吩咐司机先送老蒋回疗养院。
　　从疗养院回来的路上一路秋色。谁说赏红叶一定要去香山？
　　“沈小姐很忙吗？”在我大脑呈放空状时，向北出其不意的问。
　　“不忙。”
　　他似乎挺满意这个答案，接着问：“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我这兜里揣着他签的百万支票，还热乎着呢！
　　“好。”必须的。
　　等到了目的地，下车。我傻了，呆呆望望前方，再呆呆望望向北。内心各种澎湃各种浮想联翩。
　　他似乎没看出我心底那些不三不四的联想，做出更狗血动作——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裹在我身上。
　　“向先生……”虽然身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土妞我知道拒绝这样一个男人很矫情，但我仍试图矫情一下。
　　他抓住我的手臂，拉着我走进眼前这座汇聚了所有世界顶级奢侈品的商场。“沈小姐别多想，你看起来就像只冲动而愤怒的火鸡，我只是不想你吓到里面的人。至于今天的花费……我既然赞助了你的项目，就顺带再赞助一下你的审美吧。”
　　我脑海中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联想被他瞬间击溃，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说到这儿我也很好奇。”愤怒的我迭声问：“向先生你赞助我的项目其实不是对我的研究感兴趣，你其实就是觉得自己在扶贫对吧？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的钱打水漂。”
　　向北笑了，斜睨一眼，愈发乐不可支。“就说你像愤怒的火鸡，现在更像。”
　　我他妈决定闭嘴。
　　等他过足扶贫的瘾，我的的确确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不一样了。像一鬼宅被花重金重新翻修过的效果。
　　他仍很绅士的提出送我回家。
　　我用比金刚钻还坚定的革命意志一口回绝。
　　“不了向先生，我还有约。”
　　然后面向他倒退着走下商场台阶，卖弄的旋转一圈，优雅的俯身像摸像样做了个西方宫廷致谢礼。
　　抬起头时，闪烁的霓虹灯照着我一脸的灿烂笑容。“谢谢向先生，我代表我的男朋友向您的慷慨表示诚挚感谢。等下他看到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完，头也不回，撒丫子赶紧跑。

　　我当然是没有男朋友的，寂寞孤单沙洲冷的时候我能找的只有我的妞儿们。
　　她们比全世界男的公的雄的都靠谱。唐波虽然宿醉，但表示爬也要爬着过来。而裴多斐，她号称丢下一大票男的立刻向我奔袭而来。
　　甫一见我，裴多斐石化了。
　　“沈安之，你这是不过了？难道昨晚上跟我一起喝酒的人不是你难道你昨天飞米兰看了场秀？”
　　语气有那么点儿羡慕嫉妒恨，但她仍是爱我的，我知道。
　　我用一杯咖啡的时间沮丧的讲完这身行头的来龙去脉。
　　她听的很认真，可以说是越来越认真。最后认真到看起来像是变成了蜡像馆的蜡人。等我说完，她喝了口苏打水，说：“最近是怎么了，我连个男人都搞不到床上去。你跟唐波倒是桃花运拦都拦不住，汹涌而来啊。”
　　望着裴多斐美艳动人的脸，我呆呆的问：“桃花运？”
　　“怎么，”她反问：“不是桃花运你还真以为这个向北闲着没事扶贫呢？沈安之省省你那颗脆弱的小心灵吧，别什么事都上纲上线到自尊受损的高度上。”
　　我有点儿懵。
　　其实潜意识里可能也这么觉得过，但是绝逼不敢确认啊。
　　这不过两天时间，又是路易十六又是向北的，在我这三八加二的年华里真是破天荒的事。
　　“不过，”裴多斐盯着我看，漂亮的黑瞳里写着严肃二字。“安安，路易十六更适合你。”
　　我默然，心想你还没见过向北呢，怎么他就不合适了？

　　我们的所在是一间猫咪主题咖啡厅。没有客人的空位上到处卧着懒洋洋的孤单猫咪。我盯着只虎皮猫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
　　裴多斐被我吓了一跳，“干嘛？”
　　“把这些衣服退掉估计够我们三个出国玩一圈了吧？”我问。
　　裴多斐愣住，半晌反应过来。“靠，何止出国玩一圈啊，根本就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啊！”
　　“GO。”
　　“嗯？”
　　我豪情万丈的说：“退衣服！”之后又狗腿的扯着裴多斐的胳膊，好委屈好委屈的嘟囔：“你不知道那里的店员多可怕。挑衣服的时候她们就只跟向北一人儿说话，看我就跟看橱窗里的假人似的。等下退衣服我可就指着你上了啊，关键时刻你可要顶住。”
　　“你来真的？”裴多斐不敢相信。
　　“你看我像是这么容易就被资产阶级臭炮弹腐蚀的人吗？”
　　她笑了。“行嘞，走起。”
　　“咦？”
　　“怎么？”
　　“裴多斐，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说你最近连个男人都搞不到床上去？”我八卦之心大作，“哪个男的？干什么的？居然还有你搞不到床上去的男的？”
　　话说裴多斐的皮肤真白。没有任何瑕疵的晶莹剔透的白。尤其此刻，白的好似上等骨瓷。
　　她被我挽着的手臂僵了一僵，“咳，改天再说吧。”
　　这恐怕算是裴多斐三八加二的年华里绝无仅有的伤心事。我还是很理解的。
　　“好吧。”

　　彼时我跟裴多斐正念叨着“壹伍壹拾拾伍贰拾”数银子呢。后背忽然被人狠拍一下，我扭过头，烦躁的不得了。“你谁啊，找谁啊？认错人了吧？”
　　站我身后的是个鬼精灵样儿的漂亮女孩。头戴今年最流行的暗红色豆豆帽，身穿黑色暗花卫衣搭长至小腿肚的灰色半身裙，脚上是一双白底黑皮牛津鞋，鼻梁上架着的MiuMiu新款墨镜恨不得占半张脸大小，单肩挎着一只菲利普3.1的小号黑白裂纹公文包。
　　原谅我的啰里吧嗦吧，要不是向北今天带我刚开过眼，这一堆堆的名牌我还未必叫的出来呢。请允许我显摆。
　　眼前的妞儿虽然不是我认识的人，但我还真想认识认识。
　　不过这只是想想，搭讪而且是搭讪个姑娘，这事儿我还真做不出。于是看了几眼赏心悦目的画面后，转过头接着“壹伍壹拾拾伍贰拾”的认真数我的银子。
　　倒是裴多斐停下不数了，胳膊肘撞撞我，用见鬼的声音说：“别数了，是唐波。”
　　这回，轮到我一秒钟变蜡像。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我翻看手机日历，上面显示的是2014年10月30日。
　　后来，为标榜我读过些书，决定把这一天纪念为：2Q14.1Q.3Q。
　　我和我的妞儿们美好生活的既定轨道就是从这天开始脱轨。
　　这天也是小白的生日。

　　唐波摘掉墨镜，咧嘴，一脸阳光灿烂。冲着我们大喊：“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唐波同志已经不咳嗽了，她已经不发烧了！”
　　内什么……
　　原来会笑的唐波这么好看。比裴多斐还好看！

作者有话说

　　新文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