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落成海·迈阿密》樟檀柳

3、Chapter3

　　折腾了一晚，生华几乎到正午才睁开双眼，一摸身边又是空空如也，不觉懊恼：“陈靛——”
　　没人。
　　生华一下就醒了过来，顶着一头乱发从盥洗室到泳池找了个遍都没找见这位神出鬼没的老太爷。
　　“又跑到哪里去了？”生华气呼呼的嘟囔，拿起手机给陈靛打电话，管他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平息她现在火冒三丈。
　　“你醒了。”陈靛几乎是立马就接起了电话，声音里有着温柔的笑意。
　　听得生华几乎瞬间就软了下来，明明一肚子火，讲出来却是可怜吧唧的委屈：“你跑到哪里去了？”
　　“给你准备礼物，我就早起了一会儿。”
　　“礼物？”生华心里乐开了花，早把刚才那个要骂人的自己背叛了十万八千遍。
　　陈靛听得出生华语气里的小激动，不觉宠溺：“你去收拾一下，到一层会有人带你，我在礼物这边等你。别穿太复杂，要坐船。”
　　生华放下电话，心里一甜——大礼物。也不知他何时已经这么浪漫了，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
　　生华难得的打扮了一下自己，上了粉红色的口红还画了眼线，给自己绑了麻花辫，穿了一身棉麻的连衣裙，头顶扣了只大檐草帽，把墨镜塞进手提包就出了门。
　　公寓的一层像个文艺的咖啡馆，白色的设计宽敞明亮，一边是一整面墙的图书，另一边是一排自助的咖啡和柠檬水。
　　生华坐在一株绿色植物旁边的藤椅上，刚啃了一口苹果就看到一位大胡子穿着正式的大叔微笑着走来。
　　“请问，是生华小姐么？”大叔柔声问道，英语里掺着这边大多数人常带的口音，估计是墨西哥人。
　　生华巴巴的点头，心想估计是陈靛安排的。
　　大叔从背后让出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来，笑眯眯的看着生华：“生小姐，这是陈先生送给你的。”
　　生华惊喜的捂住嘴巴，高兴地要说不出话来。要想陈靛虽然之前送的东西数不胜数，但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送花给自己。
　　大厅里三三两两还有些人，都向这边看过来，前台的侍应生鼓掌：“去吧！年轻的女士！”坐在中间沙发上的老夫妇也很激动，老爷爷握着老太太的手说下次也要送一束给她。
　　生华接过玫瑰捧在怀里，不相信陈靛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么会哄女孩子了，又隐隐的不爽，谁教他的？把他一个人留在伦敦的确是下下策。
　　“小姐，我是弗朗西斯科，陈先生都叫我老弗朗，你若不嫌弃，也可以这么叫我。我是陈先生的船手，这次来，是要接你去见陈先生。生小姐，准备好了么？”
　　生华开心的点点头：“谢谢你，先生。”
　　老弗朗带着生华从大厅后面穿过泳池上到海滩上，不远处有一个临时的小码头，那里停靠着一艘私人游艇。
　　“生小姐，你看到那艘游艇了么？那是意大利生产的阿奎里瓦私人游艇，是之前陈氏财团财产所有，陈先生于去年年底买下，现在作为第二份物送给你。”
　　生华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是说，这游艇是我的了？”
　　老弗朗和蔼的笑道：“是的，今天早晨陈先生已经联系了律师将这艘船划入了您的财产名下。”
　　生华激动之余又想起老弗朗说的话：“你说，这游艇是去年买的？”
　　“是的，生小姐，这艘游艇之前一直在大溪地的陈家私人小岛上，是一周前才运到这里来的。”
　　生华思索，仔细想来，当时提出去度假的是自己，可是目的地迈阿密却是陈靛挑的。又想自己的老板杰克森教授虽然不知道自己和陈靛的关系，但却和陈靛是旧识，他去夏威夷度假的事怕是比生华知道的都早，这样，看来陈靛早就将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了。生华心里高兴得紧，又觉得陈靛总是这样体贴周到，什么事都为她安排的妥妥当当，一边又要操持CCU，也真是把他累得不轻，心里又甜蜜又酸涩。
　　老弗朗将生华引上游艇。一个棕色皮肤的小伙子从驾驶室走出来笑着向生华行礼：“生小姐你好，我是小弗朗西斯科，弗朗西斯科是我的父亲。我也是陈先生的船手。有什么事请随时吩咐。”
　　生华笑：“很高兴认识你。”
　　小弗朗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脸上还泛着青涩的稚气：“陈先生人好眼光也好，您可真漂亮。”
　　“谢谢。”生华大方道谢。游艇便驶上了大海。

　　游艇一路向南，从渔翁岛驶入比斯坎湾。生华戴着墨镜压着帽子坐在船头，一路欣赏着南海滩迷人的风光。一进入海湾生华便看到一路有很多私人游艇驶过，很多艇头上坐满各种肤色的身穿靓丽比基尼涂抹着肤油的美女们向她招手，更有人向她远远呼喊：“女士，您的船真是太棒了！”
　　生华笑，不忘说谢谢。老弗朗也来到她身边，轻声笑问：“生小姐，您还满意这船么？”
　　生华笑着颔首，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弗朗神秘一笑：“这恐怕现在还不能告诉您，陈先生说想给你个惊喜。不过陈先生希望我给您介绍一下周围的环境。”说着，老弗朗便对船前一一出现的景物讲解起来。
　　从老弗朗口中生华了解到比斯坎湾是迈阿密海滩与迈阿密市之间一条狭长海域，海湾南部有诸多小岛，岛上多是千万富豪们的度假别墅，海上多停驻着富豪们的游艇，因此迈阿密的观光游轮还专门提供了富豪之旅这一条路线。海湾西侧的岸边有充满着异域风情的市场和观光码头，再远有跨海大桥和美国航空公司投资的篮球场。林林总总，生华目不暇接。
　　“你们来自墨西哥么？”生华听完老弗朗的介绍，寒暄。
　　“是的，生小姐。我二十年前过来的，在迈阿密以前是专门给人冲浪代开游艇的，有幸为陈先生服务过。我后来生意不景气，把船买了准备回墨西哥，陈先生就招我做他的私人冲浪代驾。”
　　“他冲浪？”生华这是第一次听说陈靛冲浪，他之前一直没提过，她就没往这边想。
　　“陈先生还是很喜欢冲浪的，他是坐着的，像这样。”老弗朗笑着给生华演示了一下。“只不过他好几年没来过了。这次回来也没说要出海，也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他走路也不太方便了，陈先生是受伤了么？”
　　生华知道老弗朗口中的几年前是陈靛失忆之后他俩重逢之前的事，那时候，陈靛虽然活的并不见得多开心，但至少身子还算健康。他爱运动，度假来这边冲浪还是极为正常的。只是现在，陈靛再次截肢之后其实失去了非常大一部分行动力，很多他喜欢的运动他可能今后都没办法再去享受了。生华听老弗朗的意思，看来陈靛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他，便安慰他：“他之前身体不舒服，做了个小手术，没关系的，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恢复的。”
　　老弗朗皱眉，又祈祷：“上帝保佑他。陈先生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船又行没多久，小弗朗将船靠向岸边开了一阵。生华环顾，觉得大概是要泊在这岛上的意思，小岛上棕榈掩映，私密性很好，只能从间或的树影间看到岛上几座环海而建的私人别墅，也就大致知道了是要去哪里。
　　游艇向不远处一个小码头驶去，还没抛锚生华就看见海滩后的树林间一座雅典式的白色三层小楼，楼前的空地上，一个英俊的男人握着黑色的手杖站在那里，另一只手里还拴着一只毛色纯正的牧羊犬。看见他们的船驶来，陈靛支着手杖，撑着左边有些僵硬的腿向码头走来。他穿着松松的白色麻布裤子和米色麻布长衫，没穿鞋，脚上只穿了白色的棉袜，鼻梁上架着副墨镜，短短的头发被海风吹起来。
　　生华哪顾得那许多，船刚拴好就跳上夹板跑到码头上扑进了姗姗来迟的陈靛怀里，手里的玫瑰被她震得掉了一地花瓣，被海风卷的飞起来，漫天漫地都是。
　　陈靛抬起右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轻喃：“怎么样？前两个礼物还喜欢么？”
　　生华点头如捣蒜，抬起头吻他。
　　陈靛浅浅抿了几下她的唇又啄了一下她小小的鼻尖。
　　“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忽然想起送我礼物？”
　　陈靛笑着挑眉：“你想它是什么日子就是什么日子。”
　　生华瞪他：“讨厌。”腿上忽然觉得痒痒的，低头才看见毛茸茸的大狗不知何时已经团在她腿边懒洋洋的吹起了海风。
　　狗可比主人坦诚多了。
　　“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不是我养的，弗兰西斯科家的。”陈靛把头抵在生华头上，淡笑着，“你喜欢么？你喜欢咱俩也养一只。”
　　生华知道陈靛还是挺喜欢狗的，以前在A城的时候，阳弈的大奶酪满别墅蹦跶。生华顾不上，阳弈也不管，都是陈靛在喂。每天领出去散步，还和它玩飞盘。只是陈靛的医生对养宠物还是严令禁止的，他身子弱，得清洁，而且还哮喘，怎么说养只狗都不合适。
　　“不要，”生华别嘴，“光照顾你一个就够累人的，再照顾只狗累死我。”
　　陈靛知道生华戏言，也知道生华是为他好，便没再说下去。只是噘着嘴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弗朗西斯科父子拴好船也走来，笑眯眯的看着拥在一起的陈靛和生华。为陈靛谢过之后，老弗朗就牵走了大狗。
　　“鲍勃，我们走，不要再打扰陈先生和生小姐了。”

　　陈靛和生华目送父子俩走远。
　　“老弗朗说，你要给我个惊喜。”
　　陈靛指了指身后的小楼：“第三件礼物。你不是一直想有所海边的房子么？”
　　在伦敦，陈靛为人低调，两人住在陈靛的公寓里，小区很高档，设备样样齐全，房间精致却不大，窗外的风景也只是一成不变的伦敦郊外。生华也只是半开玩笑的提过一次，毕竟每天上班上学，还是住在城郊方便。
　　生华闻言开心的不能自已。她就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慢悠悠的向房子走，生华拉着陈靛的右手，感受他身形因为挪动肢体的起伏。
　　“什么？”陈靛没听懂。
　　“什么时候准备送我这些的？”
　　“圣诞节后吧，你决定过来做项目的时候。”
　　生华没想过他原来这么早就盘算好了。“房子也是么？”
　　“房子是刚买的。之前一直是在看，一周前中介说都弄好了我才签的，刚签完你就说你把泳池包了。”陈靛讲着讲着笑起来。“你说你请客，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房子的事的。”
　　生华有些五味杂陈：“那怎么忽然……”
　　“怎么说也精心准备了一番，你要是没看到，我总觉得亏。”陈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看着生华，眼角皱起细细的纹路。
　　生华哭笑不得：“那公寓那边怎么办？”
　　“你先看看，看好觉得好就住这里，不过我还没请人，你要觉得不方便就还住回去，毕竟公寓方便些。”
　　生华拉住陈靛，脸上有些委屈：“公寓能退么？”
　　陈靛回头看着生华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噗嗤”笑出来：“能退就退了，退不了也无所谓，我掏钱。”
　　生华感动万分：“霸道总裁我爱你！”
　　陈靛蹙眉：“这跟哪儿学的……”

　　房子很大，三层的大窗阳光房，房子背后还有一个从三层到地下的水帘。客厅宽敞明亮，是陈靛喜欢的很舒适的设计，有书和钢琴，还有随处可见的沙发和矮几。厨房里也一应俱全，柜子里有餐具和搅拌器，连高脚杯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陈列在酒柜里，还有盛满马提尼的酒樽，就好像主人才刚刚离开似的。生华知道这些窝心的细节都是陈靛的手笔，他指点江山也心细入微，只想把最好的给自己。
　　“丫头，闭上眼睛。”陈靛拉住生华的手。
　　“为什么？”生华不解。
　　“还有最后一份礼物要送给你。”陈靛微笑，阳光下温柔好看。抬手将她的双眼阖上，生华眼前便只有橙黄色的温暖。
　　生华被陈靛拉着，耳边听得到他的手杖落在地上哒哒哒的声音和他双腿不太灵活的挪动。她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拉进了一部电梯，心想这电梯该是陈靛自己加的。“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陈靛拉着生华走出电梯没走几步就停下来，然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好了。”
　　生华睁眼，阳光强烈，眼前恍然一片。慢慢地，她可以看得到柔软宽敞的大床和落地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
　　床头刚好有一盏台灯。
　　墙角刚好有一张沙发。
　　柜子上刚好有几颗绿竹。
　　海景阳台上刚好有一把躺椅和一块绒毯。
　　时间刚好，阳光刚好。生华转头看着目光宁静的陈靛，人，也刚刚好。

　　看着床上精致的小礼盒，还有旁边一朵青涩的的百合花，生华有些恍惚。仿佛他们还在A城城郊的白色别墅里。那年的陈靛笨拙又直接，邀她做他的舞伴，那年的自己怯懦不堪，伤害他至深。也许就像陈靛说的，爱情很复杂，阴差阳错，可是该是对的人，哪怕是千错万错都不会错过的。
　　生华上前打开盒盖，看见一件火红色的晚礼服一般的泳衣静静躺在里面，那泳衣像极了他第一次送她的那件礼服，招摇妩媚，配着她却一片丹心。生华想笑又有些感动，他怎么还送她红的，她早已是奔三的人，这怎么好意思穿出门，却不知道在陈靛眼中，她永远都不会老。
　　陈靛从身后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呓语：“生，其实这是我重生的第六百天。六百天前我以为我一定会死，会再也见不到你。当我醒来，我以为我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看到你睡在我床边，我以为你还是来找我，害怕的想哭。你被我吵醒，贴在我耳边告诉我还活着，是你告诉我我还活着。那些天医生并没有撤销对我宣判的死刑，只有你一直相信我可以活下去，一直一直的相信。我活了下来，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奇迹，只有你说你从来就不认为我会死。你说我们会一直走下去，走到我们老了，老得走不动了。你看，现在我们走了六百天了，这六百天，辛苦你了。”说到最后，陈靛低沉的男声竟难得的哽咽了。
　　生华背着陈靛，其实早已满脸泪痕。她身侧的的手紧紧的抓着陈靛的裤子，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六百天的不易和艰辛。陈靛病危，生华不得不逼着自己接受所有的结果，好在他最后劫后余生，两人都要学着重新来过。这六百天，是这一生最难熬的日子，也是最难忘的日子。
　　“这泳衣，喜欢么？”陈靛把生华拉过来，轻轻把她脸上的眼泪都擦掉，微笑着，自己的眼角却还是湿的。
　　生华破涕为笑，点点头，又摇摇头：“怎么给人家买身红的。”
　　陈靛温柔地看着她：“你穿红的好看。”
　　生华吸吸鼻子，搂着陈靛被束带裹得紧紧的腰：“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浪漫了？还会说情话。”
　　陈靛安心的环抱着生华，老老实实交代：“其实昨天咨询了Dandy，送花是他的主意。”
　　生华嗤笑：“我就知道，你个榆木脑袋哪想得出这么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