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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辰景番外 ...

  •   辰景番外

      我带辰姓降世,自打出生,很多事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母后不只一次看着我叹息,她说景儿,若你单只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或许会比现在快活很多。

      作为父皇的唯一嫡子,母后本家势力浩大,我自出生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我必将钟情于那个皇位。

      曾几何时,我是萧妃的肉中刺,更是太子一党的眼中钉,即使是在我尚且不会走路的年纪,他们待我已如临大敌。

      如今,我登基已近满一年,有时我上早朝,仍还记得第一次站在这龙椅前的景象,文武百官俯首跪拜,昔日旧友不能再与我亲近如初,我坐在曾经七哥坐过的地方,江山如同一副巨大的画卷在我的脚下铺张开,我看着这一切,始终不能够有真实感。

      任谁能想的到,这天下兜兜转转,最终竟会落在我的手里。

      我自宫中长大,母后万般宠爱,我对宫中的一切生活都是习以为常,可做了皇帝,这其中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从前我年少恃宠而骄,头顶上总是还有父皇,有兄长压着,如今却再无人管束我,我已成人,母后待我至多规劝两句后宫琐事,对于朝堂之事她一概不多问。

      如此,许多人的生杀大权,就全凭我一念做主了。

      这种权力,让我时常细想起来,仍觉得手心有冷汗在往外逼,让我做每一个决定,都觉得后怕。

      我尤记得五岁那年,从小伴我长大的一个小太监也不过十几岁,我与他虽是主仆,但因相伴长大,关系也是很好。
      那时,供我吃的饭菜早在端入我寝宫之前就会被人用银针反复验过多次,我年幼,对什么都不会多心,但母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安排了身边的小太监要先吃过替我试毒,我才可以吃饭,长此以往,便成了习惯。

      只是有一日,这小太监也不知怎得,午膳前总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在吃饭之际,他停了一下,用筷子挑着那块肉反复看了看,跟我说,殿下,今天这菜好香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却并非是被饭香诱的心动馋嘴,反而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不记得那日的饭菜究竟是怎样一种气味,只记得小太监犹豫也不过片刻间,他生怕耽搁了我进食的时辰母后怪罪下来,颇为忧虑的看了我一眼,就囫囵的把那口菜吃了。

      他吃下去不过几秒钟,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喉咙一样,眼睛突出来,双手不停地抓在自己脖子上挠出一道一道的红痕,他倒在地上翻滚了一阵,脸就涨成了酱紫色。

      那时屋里只有我两个人,我吓坏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看着这太监全身抽搐痉挛,弥留之际,他从地上一下一下的匍匐到我跟前,死死抓住我的裤腿,他的眼睛里全是血在往下流,恶鬼一样的往我身上爬,肺像漏了气一样,跟我嘶哑的喘息着喊,“殿下,救我,救我啊!殿下——!!”

      然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抓着我的裤腿,暴睁着一双眼,死不能瞑目的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开始大哭。

      后来这事怎么处理的,母后未曾跟我说过,只记得当时两个侍卫没有把那太监死后僵直的手从我衣服上解开,那只青灰色的,像鹰爪一样瘦骨嶙峋的手,便是我如今想起,仍觉得有些站不稳似的晕眩感。

      这就是权力。

      是让你即使不亲手沾染,仅仅站在旁边,也仍闻得到那种近乎冰冷的血腻味。

      世人都以为我这种身世必将垂涎这至高的权利,也都想当然的在我自己做决定之前,就已经先一步替我做好了决定。我自生下来就在按部就班的遵循着后宫暗潮涌动的轨迹行走,我被迫处在矛盾的最中心,纵然年少茫然,却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这就像一种必然负担的义务,只是对于我而言太过沉重,我做事莽撞,容易相信别人的说词,还任凭怎么学都学不会笼络人心的勾当,明眼人都看得出,我不会是太子一党的对手,九岁之前,纵有母后万般保我,我仍然活得很累,可我别无选择,我不能败,因为一旦败了,我和母后,还有母后背后的元家,都将会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

      外人看我贵为嫡皇子,只当我活的呼风唤雨,可又有几个人知道,母后为了让我平安长大,费了多少心血,又白送了多少无干的人命。

      也从没有人知道,这所有的认知都像噩梦一样,在曾经的每一夜惊醒之际,都让我怕得发抖。

      我害怕。

      儿时多少次,我做梦都想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逃离开,我无数次站在宫墙的边上,看着苍穹形状各异的云彩,我的生活日复一日,可我偷偷记在心里的云彩,却没有一片是相同的。

      母后见我终日郁郁寡欢,她自然心疼我,可是对这一切无可奈何,处在这样复杂又尖锐的环境里,即便为了母后着想,我也不得不去争。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曾经令我煎熬万分,倍感压力的党/争,竟会在我不到十岁那年,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因为一个人回来了。

      七皇子,辰昱。

      这个曾被过继到母后膝下,在我出生那年就被发配边疆未曾回来过的七哥,他销声匿迹多年,却一朝大放异彩,带领焰煌军以相当强势的姿态进京还朝,是他回来了。

      世人无人信我会真的无意于皇位,即使我的母后,她知晓我不愿与人算计周旋,却也只以为我是幼嫩天真罢了,只有这位素未谋面的七哥,庆功宴时他被安排坐在我的上位,宴席散去时,我领着两个体己的仆从向自己的寝宫走,在出门时遇上了刚封瑞王的七皇子辰昱,纵使这么多年过去,每当回忆至此,我仍觉一切历历在目。

      七哥那年不过十八岁,还未及冠的年纪,却立在那里,自发的气势非凡,他目如冷月带霜,见我出来,便看了我一眼。

      说是看,倒更像是打量,漫不经心的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身上,没几下便将我从里到外看透了一般,这让我分外紧张,往日即使面对父皇责难,我也很少会有这样不知所措过。

      正当我惊慌,以为这位七哥要对我做点什么的时候,却见他突然笑了一下,嗓音低沉,淡淡道,“原来还是个小鬼。”

      我被这样一说,反而更像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小孩一样,脸胀红起来,强撑起一点生气的样子瞪着他,七哥被我这样一瞪,就仿佛是被一只小猫小狗瞪着似的,丝毫未放在心上,他落落转身,作势要走的样子,只是在临走前又突然半侧过身,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慢条斯理的对我说,“辰景,皇后曾待我如亲出,算来,你就是我弟弟,听闻太子近几年待你不好,本王便择日替你教训他,如何?”

      那语气就仿佛是在谈论今日的月亮满不满,甚至没有顾及我身边体己的两个太监会不会传话出去,他的目光看着无人的一边墙角,从容在握,有一点琢磨不定的笑意,说罢,也不等我的回复和反应,看也未看我一眼,径直走了。

      自那之后,太子一党针对我的矛头,全都消失了。

      更甚至没多久母后便亲自找来我,她支走了所有的人,把门窗关紧了,拉着我的手从未那么认真的询问过我,她说,景儿,告诉母后,倘若我们不做皇帝,你日后会怪母后吗?

      我那时一听,就仿佛一个肺痨病人饱受哮喘的折磨,却突然有一天得到了一瓶治病的药,旁边有人问我,你现在喝了这瓶药就能好,你愿意喝吗?

      我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想母后表达我的向往,可转念一想,若没有我,母后怎么办,母后代表的外祖父一族又该怎么办,太子辰琛睚眦必报,若他有一日登基了,是绝不会给我们留活路的。

      如此一想,我顿觉身上重担无望卸掉,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强忍住了,母后见我的表情,立刻将我的心情明白了七八,她摸着我的头,也像是扔掉了什么担子一样,眼睛微微发红,跟我说,景儿觉得累,我们不争了,你七哥回来,母后和元家自会全力扶持瑞王参政。我的景儿,以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茫然的看着母后,说真的,自生下来就被人逼着学走路,眼下突然放下担子,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只知道我不够强大,不够聪明,也不够优秀,争权于我是撑不起来的重负,而权力这种东西,每当我想起来,即使许多年后总还是能想起第一个伴我长大的小太监,他死前瞪着我的一双眼,枯骨一样抓在我衣服上的青灰色的手,我害怕,我是真的害怕,我害怕自己死于非命,更害怕母后死于非命。

      而如今,这所有一切重担都落在七哥身上,他的命,我和母后的命,还有在背后支持他的所有势力的性命,这些光是想想便能压垮了我的东西,落在七哥的身上,却像是顶起了一片天。

      我背不住,而他站得稳。

      生为皇子,看上去高贵,可真处其位,方知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性子,皇位党/争更是如此,一旦走上这条路,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数人会因你的一个失策而命丧黄泉,更何谈还有回头路可走。

      只有我被幸运的替代了。

      我那时听了七哥说要教训太子,我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那话说的太随意,总听着让人觉得是在逗小孩玩。

      直到半年后,太子之位被废,萧家直接跨台时,我才跟着局外人一起惊骇起来。

      这就是七哥口中的教训。

      那后来,我无心做皇帝,却在周围人耳濡目染的对瑞王的奉承下,萌生了人生中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想法。

      我想做将军。

      我想变得跟七哥一样,镇守边关,收复失地,无往而不利成就一段神话。

      我跟母后讲,母后绝不能同意我去冒这个风险,我又去跟父皇请命,父皇只当我是小孩玩闹,况且我的身份特殊敏感,不可能像七哥当年那样被发配走,最后我还跟七哥提过,七哥倒是没明着给我泼冷水,他只是招了几个侍卫过来与我切磋,末了跟我说,“日后练武,不要再懈怠了。”

      我被母后父皇泼冷水还不觉得什么,被七哥这样一说才真的有点受挫,我开始练武,发奋阅读兵书,我想着日后七哥当了皇帝,我便要做他最有力,最值得信任的兄弟和将领。

      而后有一天,七哥登基了。

      我恐怕是这天下对此最不意外的人,哪怕其中曲折众多,到头来物是人非,但自御花园散宴时我见七哥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他会做皇帝。

      可多年后的某一天,七哥大病未愈,突然命侍卫传我进宫,要在御书房召见我,我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七哥坐在诺大的桌子后面,他身上披着龙袍,身段瘦削仍然坐的挺立,他面容白而微青,呈现出一种极不健康的脸色,他的手上攥着一块雪白的丝巾攥的死紧,我一进门,正见他将白巾掩在嘴上低沉的咳嗽,待他放下来时,那上面几颗鲜红的滴子印看得我心惊胆战。

      我甚至跪拜的礼数都忘了,几步走上去,怔愕的对七哥道,“皇兄,你怎的!……”

      七哥皱着眉,那眼神光枯的像没了水的井,死气沉沉的望着一端,却偏生,神色间不流露出一点痛苦的端倪,他只是面无表情,阴沉的,凌厉的凝着一种气息,片刻后,他闭上了眼。

      近几年我知道七哥身体状态不很好,却从中一直找不到根源所在,我自然不敢去问他,只私下问过母后,可母后对此也没有头绪。眼下,我被七哥这种异常虚弱却又气势不减的状态震得一个字也不敢说,只能呆站在原地,很久之后,方才听七哥开了口。

      七哥总是这样,但凡他跟别人开口,说的话从来都不是商量,即使眼下他看上去很不舒服,出口的话还是有一种毋庸置疑的魄力,他沉着嗓子沙哑的跟我说,辰景,帮朕一个忙。

      七哥甚少会这样叫我的名字,只辰景二字一开口,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他说是帮忙,可我跟他二人都知道,他会这样跟我说,就是这件事我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对于七哥的安排我一向不拒绝,哪怕他要削我爵位扁我为民我也不会有怨言,我只是想不出七哥有什么是需要我帮他做的。

      我无言又紧张的看着他,甚至感受到了许多年前才有的一种恐慌,七哥何曾如此虚弱过,更甚至让我有了一种他即将命不久矣的错觉,片刻后,便见七哥睁开了眼睛,他的眼底一片漆黑,紧皱着眉,却又好似想到什么,眉目间偏生染上一点孤执的寂寞,他伸出自己的一只布满伤痕的手,指着我说道,朕今日写好传位的旨意,你明日便去下布告,就说朕死了,一了百了。

      于我当时,说是如雷灌顶,也不过如此了。

      我几乎是直接就跪下去了,忍着泪意磕头下去,喊,皇兄你这是干什么,你三思啊!

      七哥却对我的劝说置若罔闻,他身体向后倚靠在宽敞的龙椅上,衣襟空荡,更显得整个人清瘦的过分,究竟是什么在折磨他?我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七哥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尊敬,最崇拜,也是最敬畏的人。我自知不是当皇帝的料,可既然是七哥让我做,想到这样若也算帮他,那么我便做了。

      初登早朝那几日,我每每面对文武百官的奏折总不时地手忙脚乱,背地里还见得右丞相默默叹气,他倒不是不尊重我,只是或许在怀念七哥当政的日子。百官即这样想,我又何尝不是。

      最终,当政了一个多月,我还是没忍住去寻七哥了。

      那时,我已然知道七哥去了哪里,也知道他是为了谁去。

      我心里总还有一点幻想在,我想七哥许是只用我代政一点时间,时间一到,他还是会回来的。

      真当我见着七哥的时候,说不出是惊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只觉得我前些天一时不停绕在脑子里的幻想,有点破灭了。

      我原先听太医院的说辞,知道七哥身体状况很差,隐隐的令太医院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可我再见他时,不过一处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他在里面,竟隐约让我见到了一丝昔日里的影子。

      曾几何时,七皇子辰昱才情冠世,风华绝代,而今他仅仅立在那里,便是神姿卓尔,气势非同凡响,一如我十岁那年初见般深刻。

      令我突发的有一种感觉,我感觉他的双眼凌冽又明朗,那口枯井涌上新鲜又冰凉的泉水,不再满目阴沉,不再无望的躁动着。

      五年了,我未曾再见七哥这样通达过。

      自嘉康往京都走,我一个人来,又一个人回去了。

      而后自那日一别,我又在宫中忍了三个月,每天被那一帮子糟老头围着纠缠,三个月一过,我又坐不住了,我派人打听了陆秋鸿的行踪,所幸他如今不再遮掩踪迹,要找起来也不很难,于是在某一天,我再一次偷偷溜出宫。

      若说上次我去寻他是为的见一面七哥,看他过得好不好,那么这一次,我确确实实是有所图的。

      陆秋鸿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离开嘉康,听闻他与七哥二人一路南下,在一座有名的鱼米之乡落了脚。我便循迹去了。

      我又挑了一个陆秋鸿独自出门的时机找上他。

      陆秋鸿再一次见到我,看上去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那清清淡淡的神色间显得有一丝无奈,他这个人总这样,好像什么大涛大浪面前都不见得会惊动,至多,就是无奈。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见得忧愁,反而显得像是有点哄小孩似的看着我,他跟我说,“陛下,怎么了,谁又给你气受了?”

      我这么一听,还真觉得有点生气。

      从若干年前御书房门口见面,我叫陆秋鸿这人陪我切磋,他就是这样一副神情,如今又是这样,就好像我很好忽悠似的。

      我当下也不绕圈了,直接跟他撂话,“我不管,上次你我说好之事就没成,这次你无论如何得帮我。”

      陆秋鸿见我这样一说,神情间思绪翻掠,半天才想起来我说的是上次要替我在七哥面前当火的事,他笑了一下,跟我摊手,“在下自当尽力而为,但尽力,得是力所能及才行啊,陛下。”

      我所求之事其实很简单,但陆秋鸿夹在中间,是个关键。

      说实话,朝堂之事我应付起来心力交瘁,文武百官又无我心腹之臣,朝堂既然是七哥一手提携起来,那这必然是有一帮好臣子,可北青势力这样错综复杂,即使七哥曾经清理过,这当官的里面仍然还是鱼龙混杂,而我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处处是陷阱。

      皇帝用人,最忌亲佞远贤,赏罚大事,更牵绊无数人的利益交割,这所有的大事小事,由我一人承担处理,我实在是力所不能及。

      七哥如此把江山交给我,我一边不敢惰怠,唯恐做成一个庸庸无碌的昏君,一边又觉得自己实在能力有限,很多事,我都想问过七哥的意思。

      所以我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还算不错的办法,七哥纵使不能回朝执政,那么与我一个月半个月通上一封信,商议一下朝前大事,百姓民生,亲谁疏谁,这总是可以的吧。

      要办这事就没别人了,只有陆秋鸿能帮我。

      所以我把这件事的原委跟陆秋鸿讲了一下。

      陆秋鸿一听,眉头似皱非皱的那么一紧,半晌道,“这件事,在下倒是可以帮你。”

      片刻,陆秋鸿又道,“只是,很多时候,我想不通辰昱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么做?是指退位么。

      我看着陆秋鸿,也在想,七哥为什么这么做。

      换作是我,若生命中有像陆秋鸿这样的一个人出现过,我肯么?

      我不知道。

      说到底,我不是七哥。

      我曾视权力如洪水猛兽,可七哥操纵起来如同顺水推舟。

      我敬七哥如神明,可再回头看,怕是也从未有人问过他真正想要什么,他又是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只知道,七哥做事向来有他自己的定夺。他想做皇帝,他就做皇帝,他不想做皇帝,那他就不做皇帝,在人生抉择的这件事上,他从不被任何人所左右。

      除了陆秋鸿。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男人。

      他是七哥的死穴,我更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我能怪他吗?

      陆秋鸿一生只做自己想做之事,甚至没有做错什么。

      许多年之后的某一天,我于睡梦中惊醒,看着冷冷清清的龙床和身边的一位熟睡的妃子,却突然想清楚了一件事。

      儿时,我抵在宫墙边上看天,日复一日,只觉得外面世界这样大,天空如此磅礴,竟没有一片云是相同的。

      反之,我再看陆秋鸿,也难怪我觉得他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仿佛似曾相识,但又不曾见过。

      我也罢,太子也罢,七哥也罢,我们是生在笼子里的花,被鲜血浇灌长大,扭曲妖异,总有些见不得光似的缩着。

      而陆秋鸿这种人,他长在青天下,活在长空前,他潇洒,他恣意,他骨子里有我们永远向往也无法触及的随心所欲。

      我看他,像是站在井里看苍鹰,他翱翔便罢了,我连伸手去抓的能力都没有。

      而七哥看他,那便像是我儿时抵在墙上看云。

      我看累了,至多低下头,灰心丧气的回去。

      可七哥不是我。

      他不惜鲜血淋漓也要打破这堵墙,他从笼子里撑破出去,哪怕挖了自己的根和心脏,也要触及这片云。

      最终,那朵云妥协了。

      它自青天而下,最终落在了七哥身边。

      再托起那奄奄一息瓣叶,将根茎深扎进自己的云层。

      从前我会幻想外面的世界和生活,我幻想苦难,幻想饥饿,幻想战死沙场和一切生命的终结,而如今成人,我有时却在想象七哥如今眼中的风景。

      而后我发现,我想象不出来。

      或许有一天,我再次站在皇宫城内抬头望去,遥遥苍穹,我还会再看见他们。

      一个长在云上的花,盛放也罢,枯萎也罢。

      无论如何,那里迎着阳光,都将是我等一辈子无法企及风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辰景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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