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尘起无声》汲秋

57、57、沉默

　　57、沉默

　　过不了几分钟，安澈就从我们这闹哄哄的谈话声中醒了过来。
　　“程安澈……”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从方才起就一直握着安澈左手的安宁。我原先还在好奇，安澈的前女友是怎么称呼他的，没想到竟然是连名带姓地叫，听着都觉得别扭。
　　“你……”安澈躺在那里，先愣愣地看许久守在他床侧的人，等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后，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安澈的动作太大，这一下就动到了伤口，只听他闷哼了一声，又满脸痛苦地摔回到了床上。
　　看到安澈痛苦的表情，屋子里除了不能动弹的盛夏之外的所有人，一下子都涌到了他的身边。
　　我也不例外。
　　我站在床尾，发现安澈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小的汗珠，想必是十分疼痛。安宁见状，想挤到安澈的床头去按急救呼叫装置。
　　我及时阻止了她：“没关系的，让他缓一缓就好了。”
　　“真的么？”安宁转过脸来看我，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对我的话不是很相信。
　　我点头，示意她把注意力放在安澈身上。
　　我认为以程安澈的忍耐力，这种疼痛他是抗的过去的。
　　果然，他深呼吸了几下之后，神色就慢慢平和了下来。
　　安宁看他缓过气了，就替他摇起了病床的床头，让安澈可以靠着说话。

　　“程安澈，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她从床头拿了张纸巾，弯下身子，细细地帮安澈擦去了他额头上的汗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对方帮助’，我们不是这么约定了的吗？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有……”安澈的声音有些低哑，“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安宁把湿透的纸巾放在一边，单膝跪在安澈床上，然后身体前屈，轻轻抱住了安澈的身体，又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安澈的额头上，“除了这三个字，你还会说什么？”
　　“……”
　　“傻子，呆子，叫你死要面子，叫你忍……”
　　“……”安澈垂着眼，任凭安宁抱着，却不再说一句话。

　　安澈和安宁这对前情侣的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我都不愿意再注目下去。于是我就颇有自知之明的又站到了房间的角落。
　　如烟从外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瞪着一双美丽的杏眼，眨了又眨，却似乎始终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尘……”见我站在房间的角落，她凑到了我身边，“他们……怎么了？”
　　我轻叹了一声，回答：“余情未了吧……”
　　“……”如烟点头，然后就咬着嘴唇不说话。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现场的情况不容我另作他想，我根本不愿意相信风姿卓绝，清雅淡然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程安澈的前女友，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至少看上去很普通的姑娘。
　　虽然知道这姑娘的成绩好得在高手如云的安澈的母校还能拔得头筹，但我总之还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外貌主义者，所以其实我并不能够从心底里接受这个姿色平平的女生。
　　虽然这么说并不是很厚道，但是如果让我在如烟和安宁之间选择，我毫无疑问地会选择如烟。
　　即使没有如烟，我也一定会选择肖莫……

　　不过，就现在的情形来看，安澈应该是真心喜欢着安宁的。
　　虽然也许安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他总习惯于在日常的生活中保持着一种镇定、自持的姿态，以便让自己看上去完美无缺。
　　也许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伪装，又也许，他只是不想让那些关心着他、依赖着他的人为他而担心。所以他总是努力地维持着风度，总是竭尽全力地在心情欠佳时，还拼命弯着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不管你怎么问他，他只会告诉你，他很好，他没事。
　　可是此刻，他却几乎完全卸掉了担子，靠在了那个能给他力量的人身上。
　　那个一直都在努力地保护着别人的程安澈，终于变成了被保护的对象……
　　要不是他真的和安宁交了心，是不可能在她面前展现出这样的自己的。更何况，现场还有那么多人在。
　　我又转头看了如烟一眼，她依旧咬着唇，死死地瞪着那两个人看。
　　也许，如烟认识安澈这么多年，也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真实的程安澈吧？

　　当然，原本，我也一直以为安澈的假面就是他的真容：恬淡优雅，从容不迫……
　　直到上个月月初，我和他一起在超市采购时，看到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疲惫和无奈，才终于意识到，无论安澈是多么地不俗，但到底也是个凡人。
　　他要工作，要养家，要写文章，要帮助那么多期待着他帮助、期待着他救赎的人……
　　可他只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两年的社会新人，他怎么可能会对未来全无迷惘呢。

　　而更让我自己觉得惊奇的是，即使真实的安澈并不似我想象中的完美，但我却依旧喜欢着他。
　　不管是他那份时刻为他人着想的温柔，还是那种拼了命也要好好生活下去的坚韧，都让我为之动容。
　　也许，我更喜欢的，其实是这样无比真实的他……
　　真的很感谢神明的安排，让我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体会他、了解他，然后，更加无可救药地喜欢他。

　　两个人一直静静地抱着，病房的空气也因此变得很凝重。
　　大概是实在忍受不了这房间里的气氛，肖莫站在一边，冷不丁地开了口：“这是要抱到天荒地老了还是怎么的？你们当全屋子的活人都是摆设啊？”
　　“啊……那个……”安宁听了，急急忙忙地松开了安澈，说了一声，“对不起……”
　　离开了安宁的拥抱，安澈自顾自地把头侧到了一边，然后左手把盖着下半身的被子拉过头顶，盖住了整张脸，不再理会我们。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我还是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他看上去是那么难过，难过得连我的心上都似乎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