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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之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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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九
后视镜被当作衣架,挂着鷇音子的上衣外套。
极其乏力的天踦爵抬了抬眼皮,看了眼贴了膜的玻璃窗外,天色已是沉暗下去。
车里的音响开得很大声,放的是音乐台广播,极其舒缓的舒伯特小夜曲舒缓着人的神经。
不管怎么说,天踦爵还是蛮感谢这台刚才放的不是命运交响曲,不然那也太出戏了。
鷇音子此刻正抱着他,虽然是压在他身上的,但确确实实是环抱着他的双肩,两人就这么紧贴相连,蜷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一息比一息更长地轻喘着。
“你、出去——”虽然有气无力,但天踦爵仍是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咬牙切齿。
罪魁祸首在自己身体里还有那么点蠢蠢欲动,且身前也是黏腻地打湿了一片,天踦爵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也不知是对当下自己的处境,还是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于是他尽可能地避开鷇音子的目光,红着脸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等回家再跟你计较!”
闻言,鷇音子又差点笑出声,但他只是抿了抿嘴,道了一个单音,“好。”
随即便从善如流,乖乖地从温柔乡退了出来,收拾好一切以后让天踦爵呆在后座,自己则回到驾驶位,开车回家。
可能的话天踦爵一点都不想坐着,那种有液体随时都要往下滑的感觉太诡异。但是自己是个大男人,又不是什么娇娇滴滴的小家碧玉,要是那么躺着被鷇音子载回家,会显得很没骨气。
对,就是很没骨气。
于是天踦爵硬气地忍着疼,笔直地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风景一路无言。直到鷇音子把车停在车库,天踦爵才白着脸从车上爬下来,甩开鷇音子要来扶他的手,兀自小心翼翼地挪回二楼,直奔浴室。
当鷇音子刷了两人晚餐的碗筷,又收拾了个人卫生,顺便给因之前剧烈“运动”崩裂的伤口清洗换药,人正准备回卧室看几本书然后会周公,结果刚推开卧室的门,就下意识地一闪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记拳头,同时抓了那手腕,一顺一带,转臂借力往外一送,直接把对手掀到了床上。
趁对方还没从床上跳起来再给自己第二拳,鷇音子眨眼之间已是过去压了对方双腕束在头顶,居高临下地这么看着他。
“这下消气了?”
这姿势很熟悉,跟第一次被鷇音子制在这床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以后不想我弟有心理阴影的话,就对我弟温柔点。”并未正面回答鷇音子的问题,天踦爵说着以眼刀剜了他一眼,又道,“放开,手腕疼。”
难得听天踦爵这般“如实相告”,鷇音子看了看被压制住的天踦爵双腕,那上面有着红肿淤青的勒痕,分明是之前用腰带绑双环结留下的。
“对不起,”想到这里,鷇音子抿唇笑笑,然后当真松开了手上力道,冲着天踦爵亮了亮打了别扭结扣的纱布,“我们这算是扯平了?”
“才怪,那是你欠无梦生的。”天踦爵揉了揉手腕。
“哦,你是说车上的不是你。”鷇音子一挑眉,平静地问。
“不是!”天踦爵回答地干脆,然后一扭头,把脸转向别处,坚决不看鷇音子。
“好吧,”鷇音子说着把刚要挣扎着坐起来的天踦爵又摁回床上,然后欺身压过去“那为了让你能不欠我的——”。
鷇音子越凑越近。
“鷇音子!你放开!”天踦爵红着脸扭头躲闪,继续吼道,“你要是□□亢进我不介意给你做个垂体肿瘤或者□□间质细胞瘤的诊断检查!或者直接给你开抗精神病药物!”
“那给你个建议如何?你可以开硫利哒嗪。顺便,男性□□亢进只有百分之一的患病率,以及,你为什么排除了精神分裂和躁狂症?”鷇音子以极快的语速,一口气说完。
“因为直接做手术切了你那儿会比较保险!放开,信不信我踹你?!”
“不信。”
说时迟那时快,鷇音子伸手到天踦爵膝盖处稍一拿捏,便如愿听到天踦爵嗷了一嗓子。
“腓骨小头下一寸左右,阳陵泉穴,记住了。”鷇音子依然语气平静,带着那么几分轻松加愉快。
“我知道那是神经浅表部位——你起开!”天踦爵被酸麻的腿弄得没了一点儿劲,只得躺着。不过好在鷇音子真的放开了他坐到一旁,然后看着天踦爵笑得深不可测,直让天踦爵毛骨悚然,“你干嘛?”
“没什么,我在想,我打的结不错,名副其实。”
“什么结?”
“双环结。”
“双环结怎么了?”
所谓双环结,就是一种越挣越紧的结,就是造成天踦爵现在手腕红肿的那个结。
当然鷇音子是不会告诉他的,所以鷇音子只是看着他笑,然后很生硬地转了话题,“有时间讨论这个,不如关心下你车上的那个?”
天踦爵仰面朝天,喘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应该不是为你装的。今天周五,等周一的时候,我先送你去上班,然后车借我一天?”
天踦爵转过头来,冲着鷇音子眨了眨眼睛,表示不明所以。
“物归原主。”鷇音子极为简洁地解释道,“顺便,我记得你电脑学得不错?”
“嗯,干嘛?”
“找个后门,入侵系统,把该删的删了,会吧?”
天踦爵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会儿,“有正确的IP地址,可以考虑。”
“发射器里肯定有,以及你同意我的‘治疗方案’了?”
“不同意的话我当时就应该把你踢到车外了。”天踦爵白了鷇音子一眼,却又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瞬间泛上一抹绯红。
“哦,是嘛——”鷇音子说着,手又摸到天踦爵另一侧膝盖上。
“你住、嗷呜——!鷇!音!子!你给我等着——!”
“嗯,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光明正大地等着呢。
说罢,鷇音子把麻疼得不想动的人挪到枕头上盖好被子,自己也爬进去,伸手关了灯。
“现在,睡觉。”
可过了一会儿,鷇音子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嫁给我么?”
“是你嫁给我,不是我嫁给你!”睡在他旁边的人咬牙切齿。
“嗯?不一样?”
“不一样!”
“哦,那既然不一样,所以现在是你嫁给我了?”鷇音子转过身来,面对着天踦爵睁得大大的眼睛,虽然看不真切,却很明亮。
“嫁、你、大、爷!”
“呃,可惜我真没大爷,要是有的话,我会介绍给你的。”鷇音子故作无奈地答到。
一时语塞,天踦爵愣了愣,“……鷇音子。”
“嗯。”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鼻子!”
“嗯?”鷇音子故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的鼻子还健在,谢谢关照。”
天踦爵炸毛了,炸毛的天踦爵直接要从被子里爬起来,却是下一秒就被鷇音子有力的臂膀一下圈进了怀里,“虽然刚入秋,不过外面挺冷的。”
然而感受到了什么的天踦爵突然不敢动了,像是被人点了穴,他压低了嗓音质问道,“不是要睡觉吗?你下半身能不能别这么精神!”
“盖棉被,纯聊天,前提是你不瞎折腾。”
热乎乎的鼻息扫在天踦爵脖颈,于是天踦爵更不敢动了,像是个被咬住脖子的猎物,只得安安静静地趴在鷇音子的臂弯里蛰伏着,“聊什么?”
“不管是嫁还是娶,都是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的。”鷇音子颇为好听的声音缓缓地道。
“喜欢你的是我弟,我帮他而已。”
“如果天踦爵是无梦生,无梦生喜欢我,那么是不是说,天踦爵也喜欢我?”
“喂喂喂,脸皮厚也是要有一定限度的吧?你的前提是我是无梦生,可我不是。”天踦爵鄙视地哼了一声。
“哦,你身份证上写的什么名字?”
“无梦生。”
“别人叫你什么?”
“无梦生。”
“你签名写的什么?”
“无梦生。”
“你是谁?”
“天踦爵。”
分这么清楚?那好吧,“你觉得我喜欢的是谁?”
天踦爵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了下去,但依旧清晰地答道,“无梦生。”
“那我现在抱着的又是谁?”
“……”
是无梦生吗?似乎也不对,那是天踦爵吗?好像也不是。
所以,自己到底是谁呢?
鷇音子喜欢的又是谁呢?
“所以……你喜欢的,就只是这个躯体而已?”
得出这么个结论的天踦爵猛地转头看向背后的鷇音子。但转头的瞬间,他就被鷇音子在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只是还没等天踦爵自己伸手来揉,鷇音子就已经给他轻轻地揉了起来。
典型的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你干嘛打我?”额头被打,忍着条件反射的眼泪水,天踦爵委屈地问。
“我看看能不能敲聪明点,”鷇音子被气地差点笑出来,“我不管你是无梦生还是天踦爵,我开始真的以为我接触的人就叫‘无梦生’,然后我才知道我接触的这个人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无梦生’,一个是‘天踦爵’。”
“嗯,所以?”天踦爵被鷇音子揉得蛮舒服,于是就这么看着黑暗中对方的双眸。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有两个代号,就是这样。就像你乐意的话可以叫我丹华抱一,我也没意见。”
天踦爵想了想,“可是和‘丹华抱一’不同,无梦生是存在的——”
“作为人格存在,但是要有人格的前提,是先要有这个人。”鷇音子耐心得解释道。
“可你说过,你要无梦生还是无梦生的那个原点。”
重重地揉了两下天踦爵的额头,鷇音子纠正道,“我好像记得我说的是,我要无梦生,也要原点。”
“嗯?你早就知道知道我才是原点?”
“从知道无梦生的生日和你生日不对开始。话说回来,天踦爵是你,无梦生是你,你为什么不接受你们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沉静了半晌,天踦爵闷闷地回答他,“……因为我们明明不同。”
“好,那你听好,我不管你是一个人格,还是两个人格,还是分裂出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人格,我喜欢的,就是‘你’,你非要说成是‘你们’,我也没意见。”
闻言,天踦爵心头一颤,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得没心没肺地随口反驳一句,“贪得无厌当心被噎死。”
“有本事你噎看看。”回答他的声音不带半点含糊。
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但莫名又有一种不安,天踦爵试探着又问,“为什么今晚说起这个?”
“嗯,一方面怕你胡思乱想再跑去海边虐待鹅卵石。”鷇音子停了揉按天踦爵额头的动作,把手缩回被子里,继续搂着他。
“那另一方面呢?”
怕以后没机会说出口。
“——怕你今晚翻来覆去影响我睡觉。”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