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孤行》今乐

5、第五章 姐夫

　　云影的腿伤得挺重，虽没伤筋动骨，但膝盖青了一大片，走路都吃力。

　　她向院里请了假，一个人躺在家里发呆。临到中午时，有人敲门。

　　谁会来找她呢？会是贺铭吗？他得知她受伤，特意前来探望？

　　她不该多想，瘸着腿去开门时却还是有些激动，但站在眼前的人，不是他。

　　沈奉拎了两大兜子青菜，表情拘谨，他在她面前总像犯了错的学生一样抬不起头来。

　　云影扶住门框，瞪大了眼睛，刚才那一刻，她差点就喊出贺铭的名字来了。

　　“我的腿没事，你不用过意不去。”她早知他的来意，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你没上班，一定是疼得厉害，我买了药。”

　　他放下青菜，从口袋里掏出药膏递给她。

　　“谢谢。”云影一手接过，正打算关门时，沈奉突然看向了她的身后。

　　“你家怎么有老鼠？”

　　“哪里？”云影脸色都变了，她回过头胡乱张望，期盼不要看到她最恐惧的动物。

　　沈奉却趁此机会走了进来，云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拎着菜进了厨房。

　　“你骗我？”云影踮着脚站在厨房门口，颇为气愤地问道。

　　沈奉并不作答，他放好菜后，就走到洗菜池前，里面还盛着云影早上没刷的碗。

　　他挽起袖子，没几下就收拾利落，然后开始洗菜。

　　“你把菜留下就行了，不用给我做。”云影闷声闷气地说完，仍没得到沈奉的回答。

　　他神情专注地洗菜，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洗好后，才看向她，“你去屋里歇着，厨房油烟大。”

　　这到底是谁家呢？云影鼻尖直冒冷汗。她紧张不安地蹭到了沙发旁，咧着嘴坐下。她的腿疼得弯都弯不了，如果沈奉没来，她中午的确懒得做饭。

　　可她不需要他的回报，他们自来就不熟，而且她从小就有点惧怕他，不敢和他说话，长大后是好了一点，可每次一看他的眼睛，她还是没来由地心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该走近，也不该发生交集。

　　云影胡乱想着，竟有些犯困，她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这一眯，再一醒来，已是下午三点了。

　　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午后的阳光映入房间，慵懒而惬意。

　　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她不由一拍额头，怎么睡了这么久。

　　云影正暗骂自己时，坐在餐桌旁埋头小睡的沈奉也醒了，他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了云影。

　　她的头发散开了，胡乱披在肩上，就如大年初三那天。但此刻的她，没了那天的凌厉凶狠，反而温婉可人。她的五官精致耐看，只是嘴唇稍薄，紧抿时略显严肃，她又不爱笑，就更添威严。

　　所以，他也是有点怕她的，因为她太正，既正直又正点。

　　年少时，他总是守在自家门后，透过猫眼偷看她的清秀背影，偷看她步履轻盈地走上楼梯，偷看她拿钥匙开门的认真样子，每到这时奶奶就在身后骂他不争气。

　　“奶奶，我看自己老婆，有何不可？”他从小就混，却从不敢和她说话打招呼，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过世事洞明的奶奶。

　　“要死，我要是小影爸爸，听了你这没天理的话，一定把你的腿打折。”奶奶很少对性格顽劣的他发火，此刻却分外严厉。

　　他拿起果篮里的苹果，洗也不洗，在身上蹭了几下，一口咬掉大半，“奶奶，你说小影好不好？当你孙媳妇，你乐意不乐意？”他又犯起轴劲，畅想起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

　　奶奶轻哼一声，继续踩着缝纫机，“好是好，就是和你不是一路，人家将来肯定要上大学。你要是争点气，就少打架，好好念书，也考个大学给我看看，那我就拿出老本儿来给你娶媳妇。”

　　他听了，笑得格外灿烂，转过头去，却倏地变了脸，眼中充满莫大失落。

　　奶奶懂，他难道不懂？不是一路人，终究走不到一起。

　　沈奉揉了揉眼睛，摆脱了旧日记忆的纠缠，“醒了？我去给你热饭。”

　　沈奉刚欲起身，门再次响了。

　　云影望向门口，眼神困惑，这会儿又是谁。

　　沈奉看了云影一眼，快步走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杜谦，见到沈奉的一瞬，也是一怔。

　　杜谦冷笑道，“姐夫，你又来了啊。”

　　沈奉没多言语，也没侧身相让，他就那么看着杜谦，神情冷酷。

　　“小谦，你要吵架去别处，我这儿地小，扛不起折腾。”

　　云影从沙发上费力站起来，踮着脚走到了门口。杜谦也没少拿东西，果篮补品都齐全，还给她带了外卖。

　　云影偷偷咽了下口水，她是真饿了。

　　三人这次的会面与上次一样，不欢而散。沈奉没有说话，径直离开。临走时撞到了杜谦的肩膀，他睬也不睬，大步流星地下了楼。

　　杜谦揉揉肩膀，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把外卖一一摆了出来，既有精致的小菜，也有热气腾腾的素包和米粥。至于沈奉做的几样素菜，全被他倒进了垃圾桶。

　　云影也不多话，她急需补充体力，不然没法与杜谦唇枪舌剑。

　　杜谦见云影吃得香甜，俊脸也就不再绷着，他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没有点烟，而是四处张望。

　　云影知道他在找烟缸，起身要去拿，却被杜谦一手按住肩膀，“你告我在哪里就行了。”

　　“茶几右边的抽屉里。”云影一边说，一边吃着包子，嘴角都沾上了油花。

　　杜谦终于多云转晴，他拉开茶几抽屉，果然看到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烟缸，造型小巧，非常精致。

　　杜谦也不着急点烟了，他把烟缸托在手里，左看右看，倒像是品鉴古董。

　　“云影，你何时学会的抽烟啊？”

　　“我不会抽。”云影答得干脆，可她马上知道杜谦又动了鬼心思。

　　她扯出桌边的纸巾擦了擦嘴，方才回头注视一脸坏笑的杜谦。

　　“难道是我上次来，弄脏了你的地，你特意准备的？”杜谦的调侃，四两拨千斤。他上次来，打破了她和沈奉的僵局，如果他没来，她也不知该如何劝解沈奉。

　　沈奉没和杜谦多言语，转头就走。杜谦倒是多待了一会，但也没和云影说话，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撒了满地。

　　云影坐在餐桌旁，也不知该说什么。杜谦原是待沈奉如亲哥一样崇敬，沈奉也对杜谦如亲弟一般照顾，但随着杜鹃出事，一切都变了。

　　末了，杜谦留下一句“走了”，就离开了。云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找沈奉，还是来找自己。

　　但是今天，她得到了答案，杜谦是专程来找她的，那天没说出口的话，今天势必要说完。

　　“这烟缸是我前男友留下的，前几天收拾才翻出来。”云影说得云淡风轻，杜谦却无法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贺铭烟瘾不大，来云影这儿也很少吸烟。她却私下准备了这个好看耐用的烟缸，买的时候还以为他能用一辈子。但未等开封，两人就分手了。所以这烟缸里外都是新的，不怪杜谦生疑。

　　杜谦哦了一声，放下了烟缸，打火机和烟盒也一同扔在了茶几上，“你找到房子了吗？”

　　“找到了。”云影吃急了，有点噎，说话也含糊不清。

　　“多大？五百平米？”杜谦没两句正经，又开始穷逗。

　　云影笑而不语，转头看向了杜谦拿来的水果，其中有盒奶油草莓，每个都有鸡蛋那么大，看着就眼馋。

　　“我想吃草莓了，去给我洗洗。”云影转过头，发现杜谦已走到了她打包好的东西前，上下打量。

　　“除了书还是书，其他的你都不要了？”

　　云影点头道，“书也不要了，都是打算卖掉的。”

　　杜谦回过头，眼中充满惊奇，“不要了？”

　　“嗯，我宿舍没地方放。”

　　“住宿舍多难受，不如搬到我那儿去。对，得让我算算，有没有五百平米？不够我得赶紧换房。”杜谦说着，还真的皱起眉头估算。

　　“小谦，别逗我了。宿舍只是暂时，我九月份就走了。”

　　一语既出，杜谦许久都没说话，脸色也凝重起来，再不复刚才的轻松，“你真要出国啊？”

　　云影摇摇头，“我要去念书了。”

　　杜谦冷笑一声，“继续读？女博士？三年、四年？念出来，我是不是竞争对手更少了呢？也是好事啊！”

　　“小谦！”云影的口气颇多无奈，“我早就说过，我们不合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杜谦点头道，“我不合适，沈奉合适，对吧？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出来了，你称心如意了吧？我看你俩进展还挺快，他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呢！你问他和我姐在一起的时候，给我姐盛过一碗饭没有？”

　　“小谦，你误会了！”云影真是气极了，她原想扶着桌子站起来，但那张老式折叠桌本就重心不稳，上面还放了一大堆水果，根本扶不住，结果连人带桌一齐摔倒在地。

　　杜谦站在原地，还是冷笑，根本没有上前扶起云影的意思。

　　云影被桌子腿杵到了左胳膊，剧痛无比。她脸色惨白，未等吭声，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