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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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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And he that was dead sat up, and began to speak.
(Luke 7:15)
那死人就坐起,并且说话。
(路加福音七章15节)
哔哔两声,虹膜指纹识别系统通过,门锁内传来一声机械转动的暗响,两扇门错开了一个角度。
解语花拉开与花园围墙相连的高大铁艺门,四道黔黑的人影从一人宽的缝隙内鱼贯而入。
啪嗒一声,随著门在他们身后合上,外围墙上一圈高压电网重新通电,门窗上的红外光栅应声关闭。
穿过欧洲风格的花园草地,中世纪拜占庭风格的别墅在视野中移近,高大的圈花拱门依旧需要虹膜+指纹识别核准后才缓缓开启。
华丽的抹角拱高入穹顶,昏暗恍惚的烛光投影出映著倒像的大理石贴面和古旧的镶嵌画,仿佛来自异世界的昏黄光影充斥在繁复的铜雕与琉璃马赛克间,受难的基督在十字架上顶负灵光。
仰望十二门徒壁画穹顶的几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你家真浮夸……」
吴邪仰得脖子都酸了,只得低下头一边揉脖子一边数地上波西米亚地毯上的联花。
「我也很无奈。——靠,没电了。」
小花皱著眉头把沙发上蕾丝花边层层叠叠的靠枕丢到一边,把手机扔给黑眼镜。
「充电去,自己找插座。」
这座别墅有自备电和水塔,还有个塞满了冷冻食品的冰库,加上完备到变态的保全系统,简直就像是城中堡垒。如果不是在如今的情况下,真想不出这种房子这种配置意义何在。
黑眼镜转悠半天发现插座都隐藏在各种雕塑摆件后面终于给手机充上电回到穹顶大厅,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张起灵和解语花沉默不语地坐在离得最远的两张沙发上,而吴邪饶有兴致地研究著雕塑和壁画的画面。
已是凌晨两点。
吴邪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挤出泪花的眼角:
「这房子哪里是给人睡觉的?」
「保险起见,还是两人一间,」解语花道,「所以小邪咱俩一……」
「我和吴邪。」
张起灵拿起刀站了起来,冷漠瞥了解语花一眼。
「我保护他。带路。」
说罢便把目光彻底从解语花身上移开。
「你——」
解语花被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彻底惹毛,怒指著张起灵刚要开炸,却被黑眼镜轻车熟路地拦下:
「花儿爷冷静,哑巴这是为了均衡战力,统观大局这是目前最科学的分组方式,先前的实践证明咱们的尝试是正确的。」
吊眼梢的桃花眼怒瞪了黑眼镜半晌。
发现自己无法否认黑眼镜的胡掰,解语花皱著一整张脸把手收了回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带领几个人去客房。
四人的房间都在二楼,抹角拱的两侧以一墙隔开两个对称的卧房。这幢古堡似的屋子里没有双人间,这是靠得最近的两个单人间,不过华丽的大床绝对King size就是了。
稍微打扫整理换上新床单被套之后,解语花召唤剩下三人到他过去曾经住过的房间衣柜里挑衣服。毕竟出逃得匆忙,每个人几乎只有自己身上的一套衣服,连洗澡之后的换洗衣服都没有。
整个二楼呈环状,有好几十个房间。解语花过去的衣柜在四人卧室对面的一间主卧里。
站在打开的一列衣柜前,吴邪僵硬地笑著后退三步。
「那啥,我的衣服洗洗就好了,这些……真不用……」
「你总穿著白大褂也不是个事儿啊,来,我记得这里备了好多件我以前特地帮你做的衣服。」
别人可能不知道,身为发小的吴邪可是比谁都清楚小花的恶趣味。
果然,解语花埋头在衣堆翻找半天,拎出来一团轻飘飘的布料。
吴邪瞬间觉得自己的节操被震退三步。
卧了个槽这种引诱某些特殊爱好群体犯罪欲大发的粉红蕾丝荷叶边小睡裙是怎么回事!
「哎哟喂够情趣,镂花低胸小吊带,」黑眼镜拨拉几下铺展得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啧这衣服……小三爷相信我,急嫁也犯不上这么著出卖色相。」
「我家没多余的睡衣了,穿这个凑合一下吧。」
解语花提著衣服就往吴邪身上比划,吓得吴邪紧紧拉住了白大褂的衣襟力保自己雪藏了二十多年的贞操。
「唬鬼啊,你二十秒前刚说是特地帮我做的。」
小时候解语花不仅自己穿裙子还经常诱骗性别意识还没发展起来的吴小邪整天穿著小花裙子四处捏花惹草。这种噩梦吴邪才不想延续到成年后………
解语花抱著衣服还要往上蹭,吴邪的胳膊忽然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
「吴邪,洗澡。」
张起灵面色清冷地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对……对小花我先去洗澡了,睡衣不用特地找了我穿这个就好。」
吴邪随便扯过一团T恤运动服之类的衣服,如获大赦般跑了出去。
城堡里的大多数房间都配有浴室,其中就包括四人所住的两间客卧。
直到吴邪的手搭在了自己房间的金盏菊铜门把上,才发现自己的身后还跟著一个人。
「哎?小哥?你…你跟著我干嘛?」
吴邪纳闷地转身问道,完全忘记他俩本来就是搭伙住一间的。
身后的人没有看他,伸手握住了他放在门把上的手。
忽然覆住整只手的微凉温度让吴邪全身一僵,安全距离被打破使得身体下意识地躲避,却只能导致吴邪更快地发现自己与身后那人之间可以称作距离的东西已消失殆尽,只消稍稍一挪动,他的后背便贴在张起灵的胸口。
由是,两人的姿势转变成一个暧昧至极的拥抱。
「……?」
没有理会吴邪连嘴唇都打著哆嗦的反应,张起灵就势按下门把,推门而入。
在梳妆台侧的角柜上放下刀,回头望了一眼呆在门口的吴邪。
「一起洗。」
没有回音。门口的家伙表情好像更呆了。
半晌,反应机制才恢复正常:
「——啥?!」
吴邪对著兀自开始脱衣服的张起灵彻底傻眼。
明明每个房间都有浴室就算当前情况特殊需要节约用水两个人一起洗也不见得就省得了多少真要节省四个人一起岂不更经济实惠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到底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洗……
似乎察觉到吴邪一瞬间在脑袋中闪过的无数念头,张起灵脱下黏著血的黑色无袖背心,终于赏了他一个解释:
「一切行动至少两人组队。」
一句话推翻所有纠结。
吴邪这才想起解语花的这条规定。
不过连这个也算?那上厕所呢?
看著依然故我脱著衣服的张起灵,吴邪挠了挠脸颊,认命地抄起衣服挂在小臂上,开始解淋满血污的白大褂的纽扣。
纽扣解到一半,抬眼看见已经脱得光光的张起灵拉开了浴室的冰花玻璃移门。
吴邪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只看得见余光里一片夹杂著血红的白色晃进了浴室。
他就这么果著晃来晃去也不晓得避讳!
等等论点好像不对——靠避讳个毛线都是大老爷们儿谁有的谁没有啊!
吴邪纠结无比地扒了扒脑后的乱毛,脱光衣服站在浴室门前停顿了半分钟,最终带著壮士断腕的决然表情推开门走了进去。
裸露的皮肤立即被温热的水雾滴水不漏地笼覆,电采暖和布满屋顶的平镶浴霸把浴室内烘得温暖而明亮,远处大若小池的浴缸内花洒下的人影却依旧模糊不堪。
关上身后的移门,把衣服搁在浴柜上,拖鞋脱在方毯边,光著的脚贴在尚留寒意的瓷砖上走过去。
原本且走且顿的脚步却在半途,由疑缓陡然加速。
吴邪三步并作两步地迅速跑上去把张起灵狠狠扯到一边。
「疯了?伤口不能沾水会感染的!」
猛力一扯之下离开了淋浴头洒水范围的肩膀上仍有水不断顺著触目惊心的巨大豁口流下,像一道鲜红的闪电横亘在苍白如瓷雕的肩膀上。
「你过来。」
张起灵抬眸瞄了眼角沾上了莫名红意的吴邪,没有说话,任由吴邪把他拉到浴柜边。
「在这等著,自己把身上的水擦干,我去拿药。」
目光落在别处,语调如同喉管被什么东西噎塞住一般压抑,却听得出尾音中被某种溘然崩发的情绪阴翳住的颤抖。
吴邪把浴巾丢给张起灵,迅速消失在门后。
就像……逃跑一样……
双手撑在雕花木柜上,因为胸腔中某种升蹿得教人眼底发疼的气流而微微喘息。
让人火大……
那一道红色裂痕的残影仿佛还残留在视网膜上。
见过的伤口并不少,对怎样尺寸的伤口会带来怎样的疼痛也很了解。
为什么……
手像是揪紧了什么一样贴在跳动得异常苦涩的心脏附近。
为什么看到他受伤……这里就会……
那人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被打湿般在脑中一层层晕开。
那抹异样的鲜红也渐渐扩散,扩散,变成一滩混沌,刺目,生疼。
-捌END-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