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
“老爷，到了。”车把式才说着，早有门口的家丁跑上来侍候。
恭阿拉掀帘下车，回头转身望向车里，绮雪仍然没有笑容，静静地偎着海佳氏发呆。
“下车吧，到家了。”简单的六个字，似是雷霆一般惊醒绮雪。她见恭阿拉正疑惑地朝她望来，连忙低着头赶紧扶着海佳氏下了车。
望着新刷了漆的大门，挂着大红灯笼的顶梁，还有那金漆大字的门匾上刻着的“恭府”二字，绮雪忽然有些心酸。
家，这是她的家，却住得不长久。
下人们大概没想到恭家大小姐会回府来，月红头一个又喜又悲的给绮雪请安，锦绣锦棠两个丫鬟也赶紧上来请安问好。不等下人们向她行礼，宁武泰以及和世泰早已从内堂奔了出来，直围着绮雪问长问短的。
宁武泰虽说已十五岁还成了亲，可在绮雪的眼里，他仍如小屁孩一样，更别说还小她几岁的和世泰。兄弟俩献宝似的讲他们骑马射箭的成就，或者出门逛街淘到的宝贝，完全忘了绮雪在宫里侍候十公主什么宝贝没见过，更别说还得陪着十公主骑马射箭，甚至木兰秋狝。
原本疲累的心，愣被这两小子给弄得心又开始澎澎跳，又是欢喜又是兴奋。
“额娘，妹妹呢？我想要看看她。”绮雪想起一岁的小妹妹，兴奋地朝海佳氏喊道。
海佳氏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名年轻的妇人赶紧走上前来，将怀中抱着的小女孩递给绮雪。“小格格在这呢。”
绮雪疑惑地看着这妇人，装扮一看就属于少奶奶级别，看到宁武泰望向她的温柔眼神，猛地醒悟，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嫂子，绮雪有礼了。”
“绣言不敢，绣言给绮格格请安。”妇人微微躬身行礼。
绣言据说出身包衣，和宁武泰一见钟情，由于绣言是上一届被摞了牌子的秀女，有可能下届还要参选，宁武泰因此郁郁寡欢。幸喜后来宫里发下圣旨允其外出婚配，宁武泰这才赶紧央求恭阿拉派人带上重礼提亲。
绮雪并不知这事起因，更不知宁武泰曾多次在她回家看望父母时要暗中请她求十公主帮忙，皆被恭阿拉压了下来。一直到二人成婚后，恭阿拉才将此事告诉她。虽说宁武泰跟她兄妹感情不错，但她始终没帮上忙，若宁武泰要怨恨她，她也只能受着。
绣言也是个知礼的女子，虽是嫂子身份，只因绮雪不仅是尚书之女，更是十公主侍读，备受皇上贵妃喜爱，不敢高抬自己，面对绮雪谦谦有礼，诚挚恭谨。
绮雪哪敢自恃身份，连忙将孩子交给海佳氏，伸手去扶绣言，又笑着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子亲自戴在她皓雪般的手腕上。
“在宫里不方便出来，连哥哥和嫂子的婚礼都未能参加，今儿个还是第一次见嫂子呢。这是宫里赏的，临时回家也没带什么礼物，又是第一次见嫂子，还请将这玉镯收了，聊表绮雪心意。”
“这……如此贵重，绣言怎敢接受？”绣言紧张地看向宁武泰。
“妹妹给的，你戴着就是了。”宁武泰笑着对绮雪道：“难得今日中秋月圆你会回家，刚刚我派人备了些点心，正想着找人给你送去。你来了正好，吃个新鲜。”
海佳氏笑道：“你妹妹在宫里什么没见过，还眼巴巴的要送点心。”
和世泰献宝似的抢着道：“额娘可不知道，哥哥知姐姐喜欢吃江南点心，特意请了德胜酒楼的师傅来家里现做呢。”
恭阿拉闻言皱了皱眉：“德胜酒楼？可是那京城第一楼，多的是王孙子弟去风花雪月，你又去胡闹了？”
宁武泰瞅了瞅绮雪，理直气壮地道：“阿玛明明心疼妹妹，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请了酒楼厨子来家里做点心，倘若我再败家一些，一定派人去江南重金聘请大师傅来家里做厨子。”
“扑哧。”绮雪忍不住笑出声。
“姐姐笑了，姐姐果然喜欢。”和世泰欢喜地拉着宁武泰的手说：“哥哥，姐姐果然笑了 ，你真厉害。”
果然笑了？难道她刚才一直绷着脸吗？还是这段时间她从来就没开心过，竟连家里人都晓得？
“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了。”绮雪朝众人微微点头，就慌忙忙地冲回她那几月一住的闺房。
身后，依稀还能听到宁武泰大声吩咐着锦绣锦棠拿点心到她房间的声音。
恭家的夜晚要比宫里吵闹，和世泰的顽皮比宁武泰更甚，说要爬到树上去摘月亮。惹得下人们一阵鸡飞狗跳，连在佛堂念经的母亲都不得安生。宁武泰倒是闲情逸致高涨，十五岁的年纪就知道带着娇妻去街上玩浪漫。
锦绣和锦棠近两年越发出落得水灵了，性子也极好，温温婉婉的。看着她们铺床叠被，又是侍候洗脸，侍候更衣，绮雪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这样好的女孩儿，不能随心所意喜欢人，一辈子卖身做奴才，运气好的配给心地好的小厮，运气不好的一辈子的青春就这样毁了。
“记得你俩比我稍长一岁罢？”她问。
锦棠要比锦绣谨慎，锦绣则性子急躁胆子也大，可两人也不明白大小姐何以如此问，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可有喜欢的人了？”绮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飘远，问的是她二人，却又似乎是在问自己。心，如星空上的弦月，明明众星环绕，却孤冷寂清。“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让阿玛额娘给你们做主。不要误了自己，到底能喜欢一个人是很幸运的。”
可别像她，明明很喜欢一个人，却一点儿也不幸运。反而更多的是难过，是悲伤，是对明知的未来的惧怕和不安。
“格格，奴婢姊妹二人承蒙老爷夫人收留，在这府里有吃有住，又有人关心，比那以前饿死都没人可怜的日子强多了。”锦绣惊疑地看着绮雪，逐磨不透她的心思，只得诚恳地说道：“能侍候夫人格格，是奴婢的福气，绝不敢有私心，还望格格明鉴。”
“谁说你们有私心了？”绮雪转过身，好气又好笑地道：“难得我回来一趟，还不是瞅着你们人大了，担心你俩的归宿，这才替你们操心，哪有说得那般严重。我虽是你们的主子，可到底是你俩代替我在额娘跟前尽孝心，我也只是想尽所能及的想帮你们而已。”
说到这，绮雪起身，走向窗边，望着倚栽在临窗外的芭蕉叶，幽幽地说：“用不了几月我便要选秀，结果无论如愿与否，我其实都不会开心。反正没有自由是肯定的，回不了家，出不了门，整日的只能在待空荡荡的房子里……”
声音越说越小，到得后来，她已似在喃喃自语。
蓦地，一只手指粗砺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肩，惊了绮雪一跳，转过身来，却是恭阿拉。不知他何时到来，也未听到两丫头出声，绮雪慌忙行礼，低头避开恭阿拉探询的目光。
“见你屋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你。”恭阿拉在偏厅坐下，等丫头们上了茶，缓慢缓喝了一口，见绮雪似乎不紧张了，这才说道：“女儿有心事，做阿玛的又怎会看不出来。你要憋在心里，不愿让阿玛知道，阿玛也无法替你解忧。只是一点，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有阿玛在，你不要害怕，凡事都有阿玛。”
绮雪点点头，强忍着眼泪夺眶而出的冲动。“阿玛不用担心，是女儿胡思乱想，现在不会了。”
恭阿拉盯着她许久，忽道：“可是为了十五阿哥？”
绮雪一震，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幸好锦绣和锦棠及时扶住。
“阿玛如何……”绮雪咬住唇，脸已微红。
“一向乖巧懂事的你突然说要回家，完全不顾宫规，万幸有令贵妃在，否则你擅自离宫，犯的可是欺君大罪。”恭阿拉沉声道。
绮雪连忙起身跪下，“阿玛，女儿知错了。”
恭阿拉脸色和缓，亲自扶起绮雪，温声道：“且不论犯了宫规，你是我的女儿，看到你郁郁寡欢的样子，阿玛心里也着急。可否让阿玛知晓，究竟是为了何事？”
绮雪不忍心欺骗恭阿拉，十四年来恭阿拉待她如珠如宝，只差将她捧在手心呵护。心里积郁难抒，若说出口确是能让心里舒服一点，可恭阿拉能接受她那奇怪的思想吗？
“阿玛，女儿不想选秀。”
绮雪几近哽咽的声音，让人产生一种极力想要安慰的感觉。恭阿拉纵使有许多律法宫规，也不愿在此刻说出口了。他轻抚着绮雪瘦削的肩膀，沉沉地道：“作为钮祜禄氏的女儿，你必须选秀，阿玛也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
“女儿明白。”绮雪也知道无法逃避，只是陡然的在恭阿拉面前发泄一下，将永琰的话题隐盖。“女儿只是舍不得阿玛跟额娘，这几年一直在宫里侍候，也未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得知女儿即将参加选秀，心里郁郁，故而有些不开心。女儿愚笨，只顾自己，反让阿玛操心，是女儿不好。”
“皇上已发下话来，这次选秀是要为阿哥们选福晋。选不上也就罢了，倘若选上，无论是做哪位阿哥的福晋，嫡福晋也好，侧福晋也罢，甚或只是个格格位份，都是你的命数。只要你事事谦让，避其锋芒，无论在哪里都能过好。”
绮雪怔怔地看着恭阿拉，他很少跟她如此说话，忍不住道：“即便不计较名份，可要是遇上的是不喜欢的人，也还能过得好吗？”
恭阿拉微微一笑，到底她还是说出口了。“你一定会如愿的，相信阿玛。”
绮雪反应过来，脸颊蓦地飞起瑕红，扭捏地道：“阿玛使坏，女儿才没有喜欢的人呢。”
恭阿拉不再说什么，他明白了绮雪的心思，自然就不用太担心。离选秀还有一段日子，他会想出办法，一定让女儿如愿。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