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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教父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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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两个教子的教皇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因为他根本不管他们,一个丢给莫莱,一个丢给克雷西安,直到圣诞前夕,他把一大堆活动日程删删减减之后扔给小老头儿,小老头儿试探性地道:“陛下,您是否该与您的教子们一起过平安夜?”
啊,他这才想起,自己把人分派过后就再没见过他们了。
也是,时间过得太快,转眼来这里近大半年,他闲散的打理教务,更多时间,花在了看书、尤其是研究北欧神话上。
“你安排吧。”他说。
“那您的侄子是否也接回来——”
乌戈利诺?
他根本把他抛在了脑后。那个孩子他并不怎么喜欢……不过,看在他现在酒足饭饱心情不错的份上,换个舒适的坐姿,他道:“你把他扔哪里去了?”
克雷西安心想我敢把他扔哪去,他可是您的侄子!
见教皇似乎并不排斥这个话题,他道:“我将他安排在让菲诺教区西蒙主教下当助祭,西蒙主教说乌戈利诺表现得很出色。”
“乌戈利诺给了你多少好处?”
克雷西安吓一跳,“陛下,您误会我了!我只不过希望你们关系能好点儿……您以前不是还挺喜欢他,甚至时常叫他陪您吃晚饭、指点他神学的么。”
有这事?
搜索脑海,确实有几幅画面。他现在大概明白原主是怎么想的,不是不知道乌戈利诺的本质,只不过,他愿意装样子讨巧卖乖,他也不戳穿他,表面上,他就是他受宠爱的侄子。
其实乌戈利诺是个聪明人,他从来知道他叔叔有底线,但那根底线在哪里,他一点一点试探,却发现永远碰不着边。于是他开始骄横,开始跋扈,可他的叔父似乎根本不以为意,就像他偶然发现腓特烈然后以鞭打他为乐一事,根本瞒不过他叔父,可是,他打人打了好几年了,为何突然就管起来?
他被关在祈祷室几天,半点没祈祷,满脑子都是他叔叔突变的态度,难道腓特烈变成了底线吗?
他不甘心,思来想去,决定再次试探。
所有后来有了果园里的一幕。
……
可惜,男人是不会了解他的内心的,男人只需明确一件事,这个侄子无论怎么闹,也闹不出他的手心。于是他对克雷西安道:“那就让他一起吧,免得说我厚此薄彼,唔?”
其实他是想看看腓特烈与乌戈利诺这两个小孩如今共处一室会有什么好戏。
好吧,他承认自己最近老看书,有点无聊了。
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
三个小孩被领进来,都表现得很克制,也很拘谨,纵然晚餐很丰盛,却几乎没说几句话,教皇只咂吧出一条结论: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半年不见,三个人明显大了些,尤其腓特烈,蹿得最高,衣服脸上什么的一拾掇,他乍见差点没认出来!
摇着葡萄酒仰望窗外的星空,这里的冬天没有法国北部冷,就是老下雨,偶尔刮的风很大。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炉火,波拿第为他铺床,拍好蓬松的被单和枕头,放下帷幕,备上脸盆和夜用漱具……全部弄好后,过来服侍他换睡衣。
放下酒杯,伸展手臂,在波拿第跪下脱他的鞋子和袜子的时候,男人懒洋洋问:“你的医学学得怎么样了?”
波拿第一惊,抬头偷瞟,见他意态舒适,这才敢答话:“我资质愚钝,并——并看不太懂。”
“我在想你抽什么时间看书,”男人摸着下巴,“白天你跟上跟下,晚上你得等我睡了之后才能睡,早上又起得比我早……除非你不用睡觉?”
“我有睡觉的!”波拿第瞧他怀疑的神色,误会了,以为他要驱逐自己,急急道:“我休息得很好,有精神全心全意侍奉您!”
男人瞅着他明显发黑的眼袋,一副“是这样吗”的神情。
“陛下!”波拿第急了,抓住他的右手就要吻,突然发现权戒早卸下,瞬间尴尬,男人失笑,抽出手来顺手揉了那头看起来柔顺幽亮的银发一把:“行了,我就是告诉你,以后我在书房里看书,没事你也别闲站着,可以看你的医术,唔?”
波拿第眨眨他的绿眼睛,汪汪如翡翠,这会儿他人尚未领会过来,带着点儿迷茫,倒是敢直视他了。
“可以起来了?”男人抬抬膝盖。
波拿第如梦惊醒,红色蔓到了耳朵尖,登时向后,放开,这时门咚咚敲了两下,克雷西安的声音传来:“陛下,陛下,您睡了吗?”
克雷西安的急事,是小亨利病了。
“给他找个医生不就得了?”教皇道。
“他其实几天前就发烧,今天是强撑着来的。”克雷西安顿了顿,补充道:“为了不使您扫兴。”
教皇瞄他一眼。
小老头儿道:“小太子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太好,这几个月来小病不断,我猜他也许不太——习惯。”
“他的仆人不是跟来了吗?”
“但他从不跟他们透露心事。”
男人无端忆起了约翰小时候,因为是埃莉诺高龄产得,先天也虚,总是让御医们来回不断。他对这个儿子倾注了满满的父爱,而约翰也实在乖巧,虽然躺在床上痛得满头大汗,每次见着他,却总勉力爬起来,攀住他的颈项,软软地说:“父王,我不疼。”
“走吧,去看看。”男人沉声。
“是的,陛下。”小老头儿明显振奋了。
波拿第连忙给男人套上外衣,又披上一件厚厚的白貂皮滚边的披风,穿廊过室,克雷西安引他来到一间垂挂着层层天鹅绒窗帘的房内。
屋内点着不少蜡烛,大概医生刚刚离去,隐隐一股药味。仆人们轻手轻脚向他行礼,克雷西安往床上看看:“睡了?”
“是的,主教大人,刚刚躺下。”
男人直接走向床前,主教大人朝众人挥了挥手,全部退至角落。
男人瞧着衾被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的人儿,他的眉毛紧皱,眼睛虽然阖着,眼睫毛却在抖。
男人乐了,干脆坐下,看他装到几时。
小亨利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太久,反而真睡着了。
“嘿,这小子。”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人轻笑,接着一只大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耳边似乎传来人的说话声,有点吵,他烦躁地翻了个身,但那只手又探了过来,他一把抓住,脸颊蹭蹭,很舒服,气息也不讨厌,于是安心,抱住不动了。
第二天亨利起来,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就在他差点忘了昨晚的事情的时候,总务大人笑眯眯过来,告诉他,今晚他跟他的教父仍然一起用餐。
“因为是圣诞夜吗?”
“不,也许每天如此。”
“……每天?”
“当然,要看陛下的意思,目前来说是如此。”
“跟昨天另外两个一起?”
“不,不,我的小王子,只有你,只是你。”
“可是我不明白——”
“他是你的教父,你该跟他多亲近,”主教道:“你要知道,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亨利瞧瞧他,小老头儿合着双手,笑得和蔼可亲。
“……哦。”他闷闷应。
“——也许你对陛下有着天然的信赖感哦。”主教大人神秘兮兮,尔后又自言自语道:“宫廷里应该多些小孩子,多热闹啊!”
于是小亨利开始了独自与他的教父共进晚餐的生活。好在他的教父虽然不苟言笑,但也从未为难过他,偶尔当司膳布菜时觉得不错的还会问他要不要,一来二去,确也没那么生疏了。
只是他还是觉得他不可靠近。
这天他们如常进餐,阿维图斯匆匆进来:“天哪,天哪,陛下,可怕的消息。”
教皇进餐不喜欢打扰,但看到跟在阿维图斯后面的蓬杜夫,放下刀叉,从波拿第手中接过丝巾擦嘴,“什么事劳动你们同时来了,莫非天塌了吗?”
“陛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阿维图斯说着,鼻子却动动:“哦,我闻到了烤羊腿的味道,真香!”
“猜得不错,给他尝尝。”教皇示意,波拿第便从主盘里切出一大块小羊腿上的肉,盛在盘子里,浇上酱料跟蜜汁,鲜嫩金黄,看得阿维图斯食指大动。
“据说是阿拉伯人的一种做法,香料是新的。”
“真的吗?”阿维图斯拉开椅子,就要开动,蓬杜夫在旁边吐出四个字:“紧、急、廷、报。”
“啊,对,紧急廷报,”阿维图斯拿起叉子,“你说吧。”
亨利:……这真的是我平日里见到的主教大人吗?
不知蓬杜夫作何感谢,或者他已经司空见惯,他比他同僚稳重得多的走到教皇身前,行了一礼,道:“阿莫里主教传来消息,图卢兹的雷蒙德伯爵拒绝跟我们合作,而且,他的助祭卡斯特劳在拜访伯爵时,被伯爵手下的一名骑士暗杀了。”
“杀了?”教皇楞了楞。
“是的,我们在朗格多克的工作一直不顺,该地区的贵族明显对阿尔比派很包容,许多人暗中支持他们,雷蒙德伯爵就是其中的领头人物。”
“是呀,他们好像对被开除教籍毫不在乎似的。”阿维图斯边吃边插嘴。
“这些爵爷沉溺于繁华与安乐太久了,”蓬杜夫声音冰冷:“任由蠹虫噬咬而不自知。”
阿维图斯:“也许葡萄酒喝多了?”
“你确认是雷蒙德下命令暗杀的吗,会不会是他手下妄自的行动。”教皇想起当年贝克特之死。
“不管怎样,伯爵逃脱不了责任,”蓬杜夫道:“明知是教廷使节,居然还做出如此冒犯之举,阿莫里说,他担心他的生命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对,我也觉得该给他们点好看,”阿维图斯放下叉子:“我不喜欢见血,但是,我们花了时间,花了人力,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那么,他们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我建议召开特别御前会议。”
你确定不是那个卡斯特劳太嚣张了,自找的?教皇想。
如果他是真的教皇,他马上就信了;但前一世,他不是没见识过教士们的傲慢无礼,他的骑士们个个想套麻袋把他们扁一顿还是轻的。
“……陛下?”
他慢腾腾哦一声,“如果召开特别御前会议,那等于就是宣布征召十字军了。”
“不然怎么办?”阿维图斯摊手:“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
蓬杜夫:“敬酒不吃吃罚酒。”
教皇:您两位唱双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