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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帝侯之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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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的远古以前,北欧神话中,光明之神巴德尔梦见自己不久将死于非命。他的母亲爱神、也是神后弗丽嘉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不惜造访万物,要求它们立誓不得伤害巴德尔。
“弓箭”、“长刀”、“匕首”答应了,“花朵”、“疾病”、“石头”也答应了,就连诸神最厉害的武器——雷神之锤,也无法再伤害巴德尔。
神后心满意足的归来,看到了神殿外一株槲寄生。
这种生物太弱小,神后认为它并没有能力伤害人,忽略了它。其后不久,巴德尔被邪恶之神洛基以槲寄生所制成的箭射死,贯穿胸膛,最终没有逃过命运的诅咒。
世界失去光明,永堕黑暗。
神后痛不欲生,和众神想尽办法挽救巴德尔的性命,终于将他救活。而身为爱神本身,弗丽嘉也舍弃了仇恨,转而赐予槲寄生以“爱,和平,宽恕”的意义。
它四季常青,即使冬天也依然保持青翠,结出白色或红色的浆果。据说,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侣,将幸福终生。
波伊提乌扬头仰望。
物以稀为贵。
檞寄生生长缓慢,橡树只是它偶尔光顾的寄主。偶尔在浓密枝叶间发现一簇,有如天降。
“啊,这是橡树上的檞寄生?”
此刻他们已经到达德国,法兰克福。由于德皇斐迪南三世突然离世,美因茨大主教召集各路选帝侯,进行新任皇帝的选举。
于是他们直接赶到这儿,襄逢盛事。
入住于小葡萄庄园内,隔着美因河,可以远眺到对面郁郁苍苍的黑森林。
男人也出来散步,见他入神,一观之下,原来是檞寄生。
“嗯,据说橡树上的槲寄生很难见到,对吗?”波伊提乌问。
男人点头:“古人认为它具有某种魔力,一旦发现,就会举行极为隆重的仪式采摘它。”
波伊提乌瞄一眼枝头,又瞄一眼他。
男人好笑:“怎么?”
波伊提乌想起了伍德的话,却没有直问,而是道:“……国主会拉小提琴?”
“你怎么知道?”男人讶然,“我偶尔练手。”
“曾经在沙龙里听说过您收服鲁伯特大人的故事,说他的王妃在大战之后有幸聆听……”
“谈不上有幸,”男人淡笑,“圣诞节,檞寄生,是我碰到莎白的日子而已。”
他眼神悠远。波伊提乌这么多年,也只探听到国主夫人不多的点滴,据说国主在一大堆美丽少女中看中了她,然而她并不美,世人后来说是因为当时她正站在檞寄生下——檞寄生的魔力。
他从来没见过他拉琴时候的正面表情,但那曲子虽然些微忧伤,然而更多是温柔,如秋夜的月光泻满湖面,初夏的微风掠过发间,让人沉醉。
他不知道这首曲子在他们之间的意义,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感情。他只能羡慕,因为那位夫人即便死了,也应该能听到年年故人的牵念吧。
爱,到底是什么?
身边这个男人,他建立了共和国,可他又是武力的巅峰;他有能力粉碎任何一种反对他的势力,可他在推行新宪法过程中却总是采取和平说服,哪怕那些人不断忤逆他。他在追求一种新的制度,然再伟大的人物,在历史的洪流中大概也不可避免的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毕竟他们的想法早已超越他们所处的时代,真正属于他们的时代远未真正到来。
男人恐早已明白,作为革命家,他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创造一个百分之百的崭新的时代。
于是只好不断妥协,不断披荆斩棘。
但从未放弃。
因为总要有人探索,哪怕无人理解,哪怕极可能陷入孤独无助的境地。
是的,孤独无助。
波伊提乌望着他的侧影,多少个夜晚,男人就那样站在窗前,仰视星辰,沉默不语。
而他在他背后。
哪怕权倾天下。
也是孤独。
他忽然凑上头,胆大妄为的,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下。
男人一愕,却似乎没有生气,只是下刻避开,看着他。
“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绝亲吻,不是吗?”黑发侍从鼓足全身勇气:“国主就当祝福我吧。”
随着“我们尊敬的斐迪南三世不幸于日前驾崩”之后,选举皇帝拉开了序幕。
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邦国林立,政权更迭,谁也不服谁。通常一个皇帝死后,没有严格程序可循,直到三百年前“黄金诏书”的颁布。
诏书规定,德意志由七位选帝侯选举产生,选举会议在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大教堂里召开,因此法兰克福大教堂也获得了个“皇帝大教堂”的美誉。七位选帝侯分为三位教会选帝侯及四位世俗选帝侯,诏书详细的规定了老皇帝死后由谁来宣布死讯,谁来主持召集选举新皇帝的会议,甚至连七人投票顺序都一一规定好了。
“那么,第七票是最重要的,”随着人群涌进大教堂外的广场,波伊提乌道:“如果前面三票对三票,那么第七票就能一锤定音。”
“对极了,”男人颔首:“所以这至关重要的一票掌握在美因茨大主教手里,他同时是会议的主持者。”
“通常来说,大主教可能当上皇帝吗?”
“哈,当皇帝可不见得比当大主教舒服。”
“我不明白,”波伊提乌道:“哈布斯堡家族很厉害么,为什么又是西班牙王族,又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男人撇撇嘴:“因为百多年前他们分成了两支,一支为奥地利哈布斯堡,一支为西班牙哈布斯堡,而且他们大多联姻,日益繁盛。”
“人们说这一次当选的还是哈布斯堡家,对吗?”
男人不置可否:“哎呀,那继承人才十几岁吧,听说长得不怎样,啧,铁定没有小路易漂亮。”
伍德道:“据说他弱不禁风,发育不全,奇丑无比,牙齿都掉光了。”
男人:……伍德你确定你跟人家没仇?
人群响起骚动声。“快看,快看!”
“选帝侯们!”
三人望去,戴着白色假发身着蓝色丝绒礼服的伯爵们与身穿主教祭服的大主教们从大教堂里出来了,会议开完,现在他们得去大教堂南端的一个小礼拜堂,选举在那里进行。
“瞧,鲁伯特在第六位。”男人道。
伍德道:“莱茵亲王当选机会大吗?”
“你说呢。”男人神秘的笑。
各路王公贵族和他们的随从也从大教堂内鱼贯而出,现在他们不得不跟外边的普通市民、商贩甚至四面八方赶来的妓女们挤在一起,以期第一眼看到谁将走上那条从大教堂通往皇帝大厅的“皇帝之路”。
忱忱话语不断,所有人好奇地猜测着。
七名选帝侯各有拥簇人群,正各争各家选帝侯更好,突然有人道:“要是红胡子巴巴罗萨还在就好了,用得着这么选来选去?如今的神圣罗马帝国,三十年战争,分裂百个小国,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不帝国!”
登时有人附和:“是啊,红胡子是骑士精神的典范!倘他老人家在世,无论多少个诸侯,都能一举荡平!回复帝国荣光!”
“当年他就是在这里被选为国王的!”
有人不同意了:“谁说的,红胡子除了打仗,还会干别的吗?”
“是啊,要我说不如他孙子,腓特烈二世!那才是个创造奇迹的人呢!”
“对对,他率领的十字军东征可谓东征史上绝无仅有唯一和平完胜的一次!而且他的武功绝不逊于其祖,却又不像其祖那样拒绝过安宁日子。唉,战争,战争,都是战争把我们害成这样的!”
“出来了!”猛地谁叫。
“在哪儿?”
“我看看!”
人们马上停止争论,但见一人戴上了皇冠,披着黄金披风,出现在“皇帝之路”的初始。
“利奥波德·依格纳茨·约瑟夫·巴尔塔萨·费利西安!”
“现在该称利奥波德一世啦!”
“真的是他!”
“我就说一定还是哈布斯堡!”
“哦,我可怜的莱茵亲王!”
新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登上大厅二楼阳台,向聚集在下的臣民们挥手致意。此刻,万千五颜六色的糖果从天而降,男人被砸中一块,伍德和波伊提乌连忙看来,男人伸手一展,扬扬手中一大块巧克力:“不错,多接几块。”
稍后,新皇帝将在皇帝大厅宴请参加选举的选帝侯们和其他王公贵族,灯火辉煌,载歌载舞。只是有人独生落寞,脱身出来,回到自家马车前,却看见车前立着的人。
鲁伯特瞪大眼:“——您?!”
“早知道你没戏啦!”男人笑:“走,有地方喝酒没,咱们喝酒去。”
莱茵亲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回首灯火阑珊处,他们在那儿曾逐一宣誓:作为选帝侯,他们的选举是公正的,绝没有受任何秘密协商、奖赏和金钱的影响。可是……
再转头来已是满脸毅然:“走,不醉无归!”
“这才对!”男人翘起大拇指:“大丈夫何处不能建功立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那一夜,他们在美因河畔的黑森堡里,对着美因河水,坐在巨大的橡木桶旁,饮了不知多少陈年佳酿。
橡木桶里发酵的酒汨汨汩汩,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半醉的莱茵亲王倚靠着,听到,忽用拉丁文道:“IN VINO VERITAS。”
男人一楞,笑,碰杯回以德文:“IM WEIN IST WAHRHEIT。”
葡萄酒里有真理。
就让我们忘掉世间忧愁。
护国主回国,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组织一支可搭载两千五百名陆军的舰队,由莱茵亲王指挥,远征加勒比海属于西班牙的奴隶贸易中心牙买加。莱茵亲王不负众望成功占领该岛,英国与西班牙三年战争爆发。
打仗是不怕的,为了彻底打倒西班牙并夺取其殖民地这一宏图,克帅做足准备,一面打仗,一面与法王路易十四合作,由法军主攻、英军出海军及六千陆军协助,占领同样是西班牙殖民地的敦刻尔克,由此获得了几百年来英国重新在欧洲大陆上属于自家的贸易据点。
英法同盟,铁蹄铮铮,不掩其向世界扩张的野心,引起了欧罗巴各国恐慌。很快,克帅又用高超的外交手段取得了同葡萄牙殖民地通商的特权,迫使丹麦允许英国船只自由进出波罗的海……西班牙、荷兰纷纷呼吁大陆结成同盟来抵御两大枭雄联手,却在此时,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疟疾,克帅病倒在床。其后,他最信任的心腹兼女婿因衣不懈带照顾他也染上疾病,不治身亡;心爱的女儿莎白悲痛过度,旧病复发,亦撒手人寰……
世间最痛,不是生离,莫过死别。
一个月后,黑色的风暴撕裂大树,摧毁钟楼,预示着伟人的离世。
许久许久之后,大家都颂扬英国光荣革命的不流血。殊不知,这后来的不流血,是建立在先前流血的基础上的。
真正的独裁者通常认为自己是上帝,但克帅从不如此认为,历史学家说,他总认为自己的一生非常的简单。
也许他带来了风暴,可是最后,他给人们带来的是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