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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见岳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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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衣局的宫女带着宋筝雁的身体尺寸离开了信阳侯府,被指挥着抬手抬脚的宋筝雁一头栽进了一旁的软榻上。
紫苏端着红枣姜茶走进屋里,看见宋筝雁这番颓废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姑娘,有这么累吗?”
宋筝雁滚了两滚,头发都乱糟糟的,她说:“不累,就是觉得好奇妙,我真的在京城了,这一切该不会是我在章安做的一场梦吧?”
紫苏讶然,“当然不是梦啊。不然,您捏自己一下!”
宋筝雁苦恼道:“我一直都有在捏啊,可还是不真实。”
“那姑娘就别纠结了,过好当下不就好了?还有便是……”紫苏突然迟疑地道,“姑娘,还是忘掉章安的事吧,夫人一直不喜欢您提……”
宋筝雁沉默了,眼底有些受伤。崔氏对于这十几年的缺失非常耿耿于怀,她根本不想了解女儿的过往,只想存在在她的未来,但这也同时阻隔了两人的关系,无法做到真正的亲密无间。
屋里一下沉默了,紫苏暗恼自己多嘴,一边递上了茶水,“姑娘喝杯红枣姜茶吧,暖暖身体,这几日可不能受寒了。”
宋筝雁跟着宋成柳长大,他一个大男人很多事情都不懂,即便有江婶照顾也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她来初潮的时候就没有照顾好自己,所以一直有腹痛的毛病。崔氏知道后特意请了大夫为她调养。算算日子,这次也差不多日子了。
“好,谢谢紫苏姐姐。”宋筝雁道。
紫苏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顺手把毯子盖在了宋筝雁的腿上。宋筝雁并不喜欢姜,这一碗茶也几乎是咕咚咕咚没怎么在嘴里停留就咽下去了。紫苏看着她那苦不堪言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有这么难喝吗?奴婢特意吩咐她们多放些糖呢。”
宋筝雁辣得直呼扇嘴,“下次再多些糖吧。马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
宋筝雁抹了一把嘴,从榻上翻身起来,“那你帮我梳妆下,我这就出门。对了,挑件素淡些的衣服……”她嘱咐着,同时也告诉自己等会就不要带太多首饰了。
今日书院休沐,她按惯例自然要去柳叶胡同的。如今她在侯府锦衣玉食,可回到宋成柳那里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变了,那样宋成柳会伤感的。
这边宋筝雁急匆匆地梳洗完,刚一脚踏出院门,就看见江谣带着丫鬟往这边走。
江谣也一怔,“三妹妹这是要出门?”
宋筝雁道:“是啊。大姐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江谣笑道:“哦,也没什么,就是今日无事来找你顽罢了。既然你要出门,那我便回去了。”
宋筝雁有些歉疚道:“真是对不住大姐姐了,等我回来就去找您。”
“瞧你说的,你要出门就赶紧去吧,路上小心。”
宋成柳十日里才有这么一日得闲,宋筝雁今儿是肯定要去柳叶胡同的;而且为了量尺寸,今日已经晚了许多了,于是她也没同江谣客气,匆匆道了别,便脚步急促地往外走去。
“真是没有礼节,哪里比得上大姑娘有贵女风范……”
江谣身后的丫鬟悄声嘀咕道。
而江谣斜眼狠狠的瞪了丫鬟一眼,丫鬟一瑟缩,立刻噤声。江谣回转视线,仍然看着宋筝雁走远的身影,渐渐的,她不甘地咬紧了嘴唇。
……
宋筝雁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就看见翘首以盼的宋成柳。
“爹——”她呼叫着飞扑了过去。
宋成柳赶忙上前来接,“慢点,慢点,小心脚下!”
“爹,你等很久了吗?”
宋成柳笑道:“没有。不过今日怎么这么晚过来。”
“宫里来人给我量尺寸做嫁衣,耽搁了会。”宋筝雁一边解释,眼睛一边在宋成柳的脸上仔细逡巡,“爹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啊。咳嗽地还厉害吗啊?”
“好多了,偶尔还有几声。你啊,就别操心了,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宋筝雁闻言却是不赞同地撅了撅嘴,“咦,听荷呢?”
“哦,如今我大半时间都在书院,她一个女孩子单独住这里怪不安全的,我就让她回景王府了。”
“可是有她在还能照顾你一二啊。”
宋成柳笑着给了她一个脑崩儿,“我之前一个人照顾自己外加一个你不也照顾得挺好的,怎么到了这京城我反而变精贵了?再者听荷父母都在王府,你让她一个人在这你于心何忍啊!”
这么一座大山压下来,宋筝雁立刻反省自己对听荷是不是太残忍了,然后她就忘了自己追问听荷的起因了。
宋成柳成功忽悠了女儿,笑眯眯道:“我买了很多你喜欢吃的糕点,走吧,咱们去尝尝,顺便你和我说说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过得怎么样啊……”宋筝雁惆怅地叹息了一声,过得真的是太惊险了。她就不明白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这么被命运之神眷顾,一次又一次地让她的人生平底起惊雷。而下一次,她不知道又会被推着去往何方。
……
宋宅火焰般的枫树下,茶香袅袅。曾经这样的日子是宋筝雁的梦想。有一处精致的宅子,青瓦白墙,有一角意趣十足的花园,冬日里支一架躺椅,晒晒太阳,虚度着半日光阴。而如今她的新家很大,园子很美,她却宁愿窝在绣楼里也不愿意出门走动了。
“九王爷此人胡闹归胡闹,但却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你以后好好和他过日子。九王爷地位稳固,无需结党站队,政治里的弯弯绕绕也影响到不到你。京城多是非,你自己也醒着点神,别被人拉进沟里去了。”
“嗯。”热气蒸腾,隔着薄薄水雾,宋筝雁的眼看着迷茫极了。
“我听你林伯父说,皇上有意让九王爷在婚后去先去工部做事。工部历来是六部之末,最不受重视,估计会有人在你耳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你不必理会。若是九王爷对这个安排有所不满,你也多劝劝。皇上总不会害他的。”
宋筝雁道:“这您放心吧,王爷比谁都知道皇上不会害他的。”
“也是,都是我瞎操心了。你们都很好……”
宋成柳的眼神温暖而眷恋——宋筝雁心底却隐隐有些不安,他这股眷恋从何而来?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宋筝雁委屈地对手指:“说就是明年开春了。爹——我不想那么早嫁,可是我又不敢反驳太后……”
本以为这番话会得到宋成柳的认同,但宋成柳却出乎意料地对太后这个决定非常赞同:“不挺好的吗?迟早都要嫁的,早嫁早安心。明年开春……那应该是三月的那个日子吧,那日子极好。”
“爹——”宋筝雁不满地撒娇。他不应该露出不舍的神情吗,这么期待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砰砰地敲门声遥遥传来。
“会是谁啊?林伯伯吗?”
宋成柳起身去开门,听见宋筝雁的自言自语,噗嗤笑了,“除了某人还能有谁啊?你林伯伯知道你今天会来找我,怎么还会上门来呢?”
宋筝雁俏脸一红,如同花儿合起自己的花瓣一般无限娇羞地低下了头。
……
来敲门的自然是华临炽,他也和宋成柳一样,只能休沐这日能见到宋筝雁。但当着宋成柳的面,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我想带你女儿出去玩,你把她交给我吧。
一张小圆桌,三个人环绕而坐。华临炽和宋成柳交谈的同时频频偷眼去望宋筝雁,直把她望得面红耳赤。宋成柳说上两句话就要被这对小情侣打断一次,弄得他最后只能无奈地撂下茶杯,道:“行了行了,你们俩该去哪儿恩爱就去哪恩爱去,不要在我老头子面前晃了。”
“谢谢先生!”宋成柳话音刚落,华临炽噌地站起来,又快又脆又响亮地喊道。
要死了!宋筝雁根本不敢看她爹,头快埋进胸口里了,一只手拼命揪着华临炽的手背想把他扯坐下来。
“好了,去玩吧。不过九王爷,你可不准带着她在外边呆到很晚啊!”
华临炽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跟叼着了孩子的狼一样,“遵命先生,您放一万个心吧。”
毕竟是刚刚陷入情海的小姑娘,宋筝雁也渴望着二人世界,所以当华临炽牵过她时,她也便羞答答地跟着他走了,完全忽视了宋成柳笑容后深深的落寞。
“女大不中留啊!”宋成柳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概道。这对小情侣光看背影就觉得般配的很。他们俩年岁都不打大,可正是这个年纪的感情才最珍贵最让人刻骨铭心。
跨过月洞门,宋筝雁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宋成柳脸上的笑寸寸褪去。他坐回到椅子上,望着桌上的残茶点心,眼里的怅然就像是一根刺扎得人心酸不已。
茶凉了,热气变得若有似无,宋成柳整个人陷在躺椅里,也跟快要消失了似的。
从那么小那么虚弱的豆丁拉扯到如今这样的娉婷少女,女儿终于长大了。现在把她交给华临炽,他也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