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坟》暮之南城

10、赎罪

　　开安全带，开车门，滚着离开车子，一气呵成。

　　文少的宝马因为我没有熄火，歪歪扭扭地撞上道路旁的路灯下才停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银色轿车，有点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

　　唇红齿白的美人瞬间变成了干枯的尸体，她在小腹里掏了掏，掏出一块泛着恶心气味的烂肉，然后伸到文少面前，说：“你看，我的孩子可爱吗？”

　　有些相似的场景再一次挑逗出我心底不愿意回放的画面，厚重的窗帘后层层叠叠，大张着嘴巴的尸体又在我眼前跳跃，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呕吐着。

　　“啊！！！”惨叫声在安静的夜晚分外明显，也把我从可怕的回忆里拉出来。

　　文少从车里爬出来，一边倒退，一边哭喊着：“别过来，summer，你听我说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现在的女鬼已经没有了当初美丽的模样，一颗脑袋已经被摔烂了，半个肩膀也不牢固，松松垮垮地挂着，走起路来像《寂静岭》里的护士妖怪，我隔这么远怕的站都站不起来，不知道连鬼神之说都不相信的文少此时是什么感受。

　　所幸他们是背我而去的，所以我还是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想从旁边的树丛赶快逃走，然而一转身我愣住了，慕小白站在树影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哭号的文少。

　　如坠冰窟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当时好像通过时空的缝隙到达了另一个地方，我听不见文少的哭喊，感受不到自己双~腿的战斗，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在慕小白的身边，站着我一直以为在我腰间钥匙上那颗圆锥形钉子里，等我遇到危险时来保护我的张先。

　　慕小白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扔了出去，我回头，女鬼已经恢复原先的模样，被困在一个发着蓝色光芒的阵里，难道是慕小白之前设计好的？

　　看到安全了，我腿也不抖了，于是我走过去想扶文少起来，但看到他盯着女鬼一脸痴~呆的表情，看来是已经吓傻了。

　　而我的眼神也不自觉地看向女鬼，刚才文少叫她什么来着？summer？summer！

　　是她！

　　昨夜梦中的记忆突然接踵而来，争先恐后地往我脑海里钻。

　　白衣少女放大的整张脸都挤进我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缝儿里，吓了我一跳，突然，她笑了，怀里的孩子也吮~吸着手指咯咯笑了。

　　“你是谁？”

　　“我叫夏天，夏天的夏，夏天的天。”少女笑容正如初夏的天气，明媚阳光。

　　“这是你的孩子？”

　　“是啊。”说到孩子少女脸上的笑容变的有些勉强，然后又笑开，说：“我要带着孩子去找爸爸了。”

　　“嗯。”

　　少女站起身来，欢快地向我挥着手，转身走进迷雾中。

　　这才是我全部的梦。

　　梦里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和眼前穿着红衣的女鬼慢慢重合，原来，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旁边突然扑来一人，嘴里叫嚷着：“拿掉孩子不是我的意思！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女鬼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等话出口，便变成一缕烟，飘到慕小白手里的葫芦里。

　　慕小白盖上葫芦的盖子，又用一张黄符纸缠住，走过来，从地面上捡起一个小圆盘，上面画着蓝色的符文，看起来，像是西方术士用的东西......

　　文少楞了下，说：“夏天她......”

　　慕小白撇了他一眼，说：“我会找人超度她的，那个玉佛，以后还是别摘下来的好。顾帆，我们走吧。”我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走。到拐角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文少依旧坐在那个地方，手捂着脸颊，肩膀一耸一耸的，应该是哭了。

　　我有些好奇地望着慕小白的侧脸，文少和夏天之间的关系，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不过这应该不再重要了吧，就像，为什么应该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张先会一直在他旁边一样，不再重要。

　　日子还像之前那样有条不絮的过着，我问过慕小白，能不能顺便超度了小柔，他告诉我，人间发生什么事情，阴间都会有一个尺度，总要有一个人受完刑罚，强行帮小柔只能得到相反的效果，他能做的，只有利用自己的关系锁了天台，希望躲在缚地灵的磁场之外，能够保护其他人不会成为缚地灵的替死鬼。

　　慕小白每日奔波为我找寻鬼屋老鬼的下落，而我则尽可能的“保护”自己，待在慕小白的家里，做一个死宅。

　　抓鬼那件事过后不久的某天，文少跟我打电话，说了很多话，包括他和summer之间的故事。

　　某天在酒吧，他看见了这个虽然打扮艳~丽，却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女孩儿，虽然他对这个女孩儿有心思，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个情场浪子，所以也没打算和她有什么交集。

　　但这一切却被自己的狐朋狗友看在眼睛里，于是在各种威逼利诱之下，他去和女孩儿打招呼。

　　和女孩儿简单的交流之后，他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小姑娘只是在象牙塔里待久了，好奇外边灯红酒绿的世界，即使打扮艳~丽，也无法掩盖她身上清纯的气息，于是，他沦陷了。

　　但他知道，他的家庭是不允许那样的小女生，一个对家族事业没有丝毫帮助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他赌了一把，带着怀~孕的她回家见父母，但毫无疑问的被赶了出来。

　　公司把他派出去出差（值得一提的是，那段时间是我们一起出差的，但后来他突然放下单子跑回去了，以至于我对他的看法一直不太好），在这段时间里父母骗夏天去堕胎，又利用家族的金钱势力让夏天无法联系上他。

　　说到这里，他无比懊悔自己花花公子的形象，以及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成为压垮夏天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么爱他的夏天相信了父母说的，所谓他只是玩玩她而已的话，并且在公司楼上跳楼自杀。

　　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和那些朋友联系，也不再去酒吧。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说：“你放心，慕小白会好好超度她，她那么善良，将来肯定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嗯，”电话那头的他声音也愉悦了些，说：“是啊，我的罪也要赎完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故事，还是他最后那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再次收到了警察的召唤，心里砰砰直跳，脑海里隐隐约约是意识到了什么，果然，在审讯室里，警察问：“昨天下午你和受害者王文最后一通电话说的是什么？”

　　这次的我平静多了：“他说他想赎罪，赎三年前害死夏天的罪。”

　　警察对视一眼，有些愤怒：“你知道他要自杀还不救他？那可是一条人命！”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只说他要赎罪，后面是我猜的。”昨天他讲故事的语气平缓，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我知道夏天的死对他的打击多大，他为这场赎罪想了多久。

　　至少我知道，面对大半个脑袋都没有了的夏天，我绝对会吓晕过去，不会再说什么“听我解释”之类的话。

　　过去许久，当初轰动一时的两起命案也渐渐沉寂，原本的公司倒闭，老板找过我一次，但看见我过着这种如同被包养了的生活也没说什么又走了，我继续过着死宅的生活，等待着下一个故事。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慕小白突然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好久都没有出门的我有些微楞，反应过来后上楼洗了个澡，刮了胡子，准备和他一起去见那个，能帮助我的人。

　　这位要见的人家比起小白家的豪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田园式的别墅，院子里还有打理的很好看的玫瑰花丛，这风格，难道是个女孩子？

　　“叮~”小白按了门铃，开了门，门口却站着个男孩子。

　　又猜错了。

　　男生的脸色不太好看，不像是不欢迎我们，而是对其他什么都些为难无奈的样子。

　　刚进了门，听见一声清丽的女声传来：“小白~你终于来了~”

　　我好像看到一只粉红色的蝴蝶飘进慕小白的怀里，然后那个女声又说：“人家都害怕死了~呜呜呜~你来了就好了~”

　　慕小白推开怀里的“粉色蝴蝶”，说：“这位就是顾帆。”

　　然后又向我介绍：“这是Alina。”

　　“粉色蝴蝶”整理了下衣服，对我伸出手，说：“你好，如你所见，我就是现在红极一时的天才美少女Al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