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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试探指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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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回了房内,身上盖着厚实的云被,知道定是燕逢秋把睡着的她放回去了,心下不禁一暖,热流淌过。
她一大早就醒了,撑着下巴,眉目间流动着熠熠的光彩,看向木窗棱。
燕逢秋推开朱窗,对她道:“早啊。”眼圈却是黑黝黝的,想来是一夜未眠,精神恍惚。
“呦,哪里跑来的貘*(*熊猫古称)呀?”泠之双手托腮,趴在桌子上,一抬头就能对上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不禁笑了起来。
燕逢秋打了个呵欠,显然挺困的:“我好想闭眼……”说着,身子都要软趴趴地倒下去,像一张摺叠的纸片,一吹就破。
泠之想他昨夜确实是没睡好,便仰头,对他说:“进来,以后走正门,不要这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幽魂的影子呢。”
燕逢秋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她的房内,二话不说就往泠之的床上躺,只是闭着眼,竟然不多时便酣睡了。还好他没有打鼾,要么柳泠之肯定会踢他下床。
“唉,怎么说他好呢?”
泠之心底叹了口气,复展开一卷笺纸,开始慢慢书信,斟酌揣摩了许久,方才落笔,一边写,一遍在心中默念:若是这封信及时,大概还能来得及。但是她也没有多少底。若是来不及,那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毕竟这封信,是写给她的爹爹柳无意的。李定业现在忌惮的首敌乃是镇南王,现在正是让帝王提高防备的大好时机。
若是爹爹能暂时避过这个风头,柳家就暂时安全了。
最好的入手点,自然是江飞凰。江飞凰三番四次对自己使绊子,自己若是再容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她写信用的乃是藏头护尾法,只有从下到上,再从下到上,断行拆看,才能发觉信中暗示。这种独特的传信,还是爹爹教给她的,除去知情者,其他人看来,也不过算一封问候,没有稀奇。
一个计划渐渐在笔端落下,酝酿出初步的姿态。泠之犹豫了片刻,却还是一咬牙,终于落笔。
待得写完,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床上呼呼大睡的男子,不禁苦从中来,真担心淑妃一会进来……
“怀柔,你可起来了?”一个温婉的女声穿过窗框而来,吓得泠之立刻懵了。
她煞白了脸:真是淑妃。
好巧,说曹操曹操道。
她第一反应就是迅速把信笺塞在偏僻的角落,看了床上的燕逢秋一眼,飞奔过去,把他塞进被子里,恶狠狠道:“不许说话,不许动。”
燕逢秋刚憩下一会,此刻迷迷糊糊地,竟然反问:“为什么?”
“不想死就钻进被子里去。”说着,便欲解下外衣,钻到被子里装作刚醒不久的样子。
她突然一拍脑袋:“不行不行,会被发现。我刚写了封信,笔墨纸砚都没收拾干净,淑妃看到砚台里的墨还是湿的,就会发现端倪。来不及了。”
泠之眼角余光扫到床底,顿时镇定了下来。只好委屈他一下了。
“抱歉,委屈你到下面去。”她话语里充满歉意。
燕逢秋“哦”了一声,迅速趴到床下,悄声问:“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泠之嘴角一抽搐,眉毛似乎都扭曲了,生生将生动的颜色压下去数分:“这种时候你还讨价还价,想得挺好啊。赏你十大板如何?”
“逗你的。”燕逢秋不敢再作声了,老老实实趴着。这床底似乎是专门为他设计的,刚好能容得下他的身量,漆黑一片,只能勉强看到别人的鞋子,狭窄异常。若是他抬一次头,铁定会撞到木板上,只好一动不动地保持原来的姿势。
只见一双桂黄色的云缎软鞋款款停了下来,淑妃严厉的口吻响起:“怀柔,早起练字固然是对的,但是身为女儿家,应当注重仪表礼节。这般闺房,未免教人看了贻笑大方。”
“娘娘说的是。怀柔下次定然不会这样做了。”泠之一副认错的态度,让淑妃心中欣慰,放软了口气:“你身为宫中不多的公主,一言一行,更要好好遵守礼节。宫中人眼诸多,稍有不慎,话传出去,毁了名声可怎么办?”
“是。”泠之小声应了,心里却颇是不赞同这番话。她的名声早在太学馆宋殷处丢光了,有史以来最不成器的学生,非她莫属。
淑妃的目光扫过她的床榻,下意识就皱眉,走到床旁。
燕逢秋见她陡然间走来,身影放大,还以为又被发现了,立刻闭眼,便连呼吸都不敢了,死死捂着鼻子,慢慢地调息。
淑妃在床旁站了很久,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但总觉得心底感觉怪怪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又看着没问题,也没好说什么。
泠之全神的戒备放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转目,淡然道:“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淑妃眉间的严肃神情放软了,她开始说明真正的来意。
“最近兰昭容越发得宠,似乎和五皇子走得更加亲近了一些。陛下竟然也难得对五皇子青眼有加。”
柳泠之挺想捂住耳朵不听这段的。李怀简飞黄腾达和她有何关系?兰昭容毕竟是李怀简的母妃,虽无多少抚育之情,却总有生身之情的。况且李怀简现在傍上了江飞凰和镇南王这棵大树,兰昭容再不喜欢这个皇子,也必然要和他走近的。
毕竟兰家的主流乃是文臣兰寿,权柄动摇。若能多武将辅助,才有可能把握朝政命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怀柔知晓了,娘娘。怀柔不会主动去接近五皇子的。”她意识到淑妃这是在试探她对此事的态度,立刻给淑妃打了一针强心剂。淑妃痛失安乐公主李晚,在皇上心中的影响,无形减弱了一分,此刻必然急于知道如何挽回。
柳泠之面上和煦:“怀柔本来就和五皇子不甚熟络,更不会干扰到事务之中。娘娘放心。”说完,暗暗观察淑妃的神情。
果见淑妃又温色了不少,转了个话题,问道:“怀柔,如今不少官家女子都已经得到了陛下的赐婚,你今年也已经有十七了吧?按理说,寻常的女子,及笄之年便该出嫁。不知怀柔可有……”
燕逢秋在床下听得分明,不禁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想的预感。
泠之连他的家传都收了,淑妃也太心急了吧?还想挖墙脚?
他不开心了。他心里很不爽。
“娘娘。”泠之打断了她,肌肤间染上一层白:“怀柔并不想那么早便成婚。”
她头疼不已。一个两个,都逼着让她当做政治棋码,一手好算盘。
皇帝想把她作为好用的和亲公主,送到缔闻;淑妃想试探她的态度,向皇上求一门亲事,把她指婚给离自己娘家势力近的青年才俊。
她虽然看似刀俎鱼肉,可却没有那么好下手的。便是最后万不得已要出嫁,也要拖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娘娘,怀柔不着急。”见淑妃神色有些不自然,显然是被她的话哽住了喉头,像鱼刺一样扎,泠之赶快说了这么一句来缓和局面。
淑妃差点没被呛着,只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既然怀柔不着急,那也不强求了。若是怀柔想嫁,本宫自当为你指一门好亲事。”
泠之心中虽有不快,可还是必须要给淑妃面子,只好道:“谢淑妃娘娘。”
她其实特别想说,自己有意中人,不需要淑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然而……处在这个尴尬的位置,由不得她说话。若是说了,只怕牵连到的会是燕逢秋。
自己这个公主名号,就是用来平衡朝政的。若是她执意要嫁给燕逢秋,燕逢秋很可能丢掉性命——一个侍卫,在他们的眼中,真是微不足道,哪里有公主名号重要?
她好说歹说,终于把淑妃请了出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目送淑妃离开,不禁冷笑,狠狠揣了凳子一脚。
燕逢秋郁郁不乐从床下钻出,拍拍长衫上的尘土,郁闷不已:“泠之……”
她抬头,对着那双乌油油的眼瞳,心下难过,知道燕逢秋何等聪明,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节,不禁亦心下发愁。
她闭上了眼,没有多说什么话。
燕逢秋,你要相信,肯定有办法的。